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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保護…是溫暖與感謝。」他並不擅長如畫的詩篇讚揚，更多的是以質樸言詞表達心情。「相信、他真的會將一切都送到我面前…儘管，他已是我的全世界。」

「但戰場上不會有永恆的勝者，所以對於被保護著…是成為負罪感並痛恨自身不夠強大。」確實，如今自己已算是立足一方，但若能再早一些成為兄長的後盾…。

或許是酒精的緣故，又或者甚少和人提及這話題。
路德維希難得的在娜塔莉亞面前顯露出幾許惆悵，但講求實際的他並不對已成歷史之事多言。

「......」意外聽見了對方的心聲，娜塔莉亞微微一愣，抬頭就見到路德維希惆悵的眼神，雙眼迷濛，似乎有點醉了？

平常千杯不倒的啤酒控居然喝醉了？才剛認識而已怎麼能讓他醉下去，想到這裡，娜塔莉亞立刻坐了下來，一把拖過路德維希的啤酒杯，一仰而盡。

「哼......要說全世界的話，哥哥也曾經說好要打下全世界給我們，說好要去更溫暖的地方，不用再過挨餓受凍的日子。」酒精的後勁沖得腦子一頓，本來沒想講的話突然間就脫口而出「至少你始終都跟在自己的哥哥身旁越變越強，但我卻沒辦法再繼續待在哥哥身邊，而且還在哥哥最虛弱最痛苦的時候離開，要說後悔，要說罪惡感，有什麼能比得上那個時候的痛苦呢？」

奇怪，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時候的事？不是早就下定決心不要再困於過去，要更努力跟哥哥姐姐和好嗎？可惡......都是這傢伙的錯，害她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一想到這裡，一股無名的怒火瞬間從娜塔莉亞心底冒出，既然沒辦法拿刀捅死這傢伙，那就把他最喜歡的啤酒通通喝光好了！懷著滿腔的怒氣，娜塔莉亞拿出了平時兇猛的氣概，就像在對付什麼猛獸般，一杯接一杯地猛灌啤酒。

......對了，這個啤酒杯好像是他用過的，應該沒差吧？娜塔莉亞一邊灌酒一邊朦朧地想著。

「娜塔莉亞……」這聲呼喊，是因為酒杯被搶去、還是對方將啤酒一飲而盡的氣勢？……又或者為那些發自真心的話語？

路德維希聽著字字句句，彷彿鏡面倒影－他看見曾舉起拳頭狠狠砸在蛇籠圍牆上的自己、被撕裂的國土、被分離而被迫仇視彼此的國民。
而最後，普魯士的名被歸入歷史－再無法於地圖上尋到，剩下的只有……。

東德與西德間的圍牆倒塌，注視著睽違數十年仍無比熟悉的狂妄笑容、也看到軍服下交錯的傷。血色雙眼閃耀如玉石，卻帶上西伯利亞的寒。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此國家的兄長－蘇聯……又或者－是戰敗的自己？

仇恨從未消去，僅是埋的極深，卻不知該對何人。

娜塔莉亞極白皙的膚色因啤酒染上紅暈，彷若鮮血在其臉龐蔓延。而他也憶起，當初身著黑色軍服時，自己是如何讓鮮血與戰火裝飾對方的裙。

伸出了手，像是對著那修長脆弱的頸而去。
最後覆著黑色手套的掌落在那啤酒杯上，覆蓋在那微冷的纖巧手背上。就著對方的手，將杯中剩餘的液體仰首入喉。

他抹去唇邊些許的白沫，側著臉以蒼藍色的眼無聲地注視對方。那是個複雜的眼神，但最後僅是將酒杯再次斟滿。

在戰場上不能自亂陣腳。
所以他放下過去的自己。

要有尊嚴地活下去。
所以將那苦澀嚥下。

雖說在ＰＡＲＴＹ的時間內當暫時的朋友，但果然…還是不太可能。
像是在拚比著甚麼般，一杯又一杯的啤酒輪流入喉。

他們不會是朋友，卻能夠體會相似的心情，如此一來，就是能共享一杯酒的人。

「你、不要搶杯子……不要搶酒！！！」看著路德維希的眼底不斷閃爍著自己看不懂的情緒，娜塔莉亞不禁怒氣沖沖地大吼，雙手緊抓把手就想把酒杯拉回來，卻像是拉著一座山一樣，怎麼使力對方都無動於衷，反倒是身體一個沒坐穩就直接往倒在對方身上。

既然都撲上來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娜塔莉亞扔開了酒杯，一把抓起路德維希的衣領，氣勢洶洶地大吼：「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叫了人又不說話，別光是喝酒，有話就給我直接說出來！我最討厭有話不敢說的傢伙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關係，想起過去自己也是在哥哥家這樣罵其他人，現在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各種回憶和情緒飛快地湧現，化成了透明的淚珠源源不絕地從眼眶中溢流而出，漫過了白裡透著艷紅的臉頰，落在對方的衣領上。

珍珠般的淚，如火苗般灼傷路德維希，將冷靜燃燒殆盡。

他們是國家意識體，卻如普通人類般會感到喜悅、會怒吼更會悲傷哭泣。雖然內斂的德國人難以坦然的於外人面前表露心思，但並非沒有情緒。

面對撲在自己身上的白俄羅斯，路德維希背部抵靠著皮質沙發。比起安慰對方，思緒中卻是停留於接近怒吼的質問－自己正在想什麼。

「在想……」厚玻璃製的玻璃杯剛被她揮至地面，並未破碎、但那潑濺出的酒液將地毯浸溼，仿如染血而加深的布料色澤。「若當年直接將妳占為己有，至今是否會全然不同？」

不是跟隨伊凡，而是來到德／國，這片土地的冬日不會像西伯利亞那樣嚴峻，妳或許會喜歡。
抬起的手，指尖輕劃過帶著淚痕的頰，將那縷髮絲順至對方耳後。

而失去娜塔莉亞的伊凡，是否就會喪失後來撕裂德國的力量？

「不過……這樣就做了相同的事。」明白重要之人被奪走的痛苦。

「妳我也再不可能一起喝酒。」似乎是想緩和氣氛，但唇怎麼樣也揚不起來。「失禮了，說起這些。」

或許有些戰役是值得歌頌與讚揚，但更多的是合適被時間恆河沖淡。
「站立於伊凡身邊的妳，更出色。」指掌從那耳際下移，以食指指節略抬起那臉龐，即使落淚、依然帶著如火的艷麗。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這個渾蛋禽獸大騙子！少說那些好聽的話，我怎麼可能比哥哥更好！我、我......」聽到對方的回應，娜塔莉亞只覺怒火更盛，卻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就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把過去幾百年的份一口氣全部發洩出來。

「自以為是地把人帶走，最後還不是會分開、獨立？不要自作主張地施捨同情，給了一點點希望，卻又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拋棄別人！！！」太丟臉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娜塔莉亞想著，她可是流血不流淚、血管裡流著冰雪的白俄羅斯，現在居然哭得像個軟弱的小女孩一樣，真是太可恥了！

現在到底是在罵路德維希還是丟下自己的兄長，娜塔莉亞已經搞不清楚了，只知道臉孔就像被火燒過一樣灼熱。

雖然一口氣把話全都罵出來，心裡卻沒有半點愉快，反而是一片空蕩蕩，空虛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出下一步要怎麼辦。

「…對不起。」也不知是被整串的笨蛋還是後續對方伴隨淚水吼出的言詞弄的一愣。
能讀出那些發洩的情緒並非完全針對他，但確實是自己的話語刺激了娜塔莉亞…。

或許是該將責任歸咎於酒精，自己才會說出清醒時不曾表露的話語導致了這難堪局面…但果然，異於平時的人不只對方更也括了自己。
不擅長安慰人，也不知道如何將已說出口的言修飾的漂亮。

他只知道娜塔莉亞流淚怒吼後露出的神情，猶如茫然的迷途之子。那要比哭泣，更加重擊路德維希的心口。

伸手抱住了她，那纖細彷彿能夠輕易被傷害的身軀。
似乎又低聲說了句道歉，儘管無形的話語從來就無法代表什麼承諾或彌補。

但他寧願看見那徒手拆門的娜塔莉亞，也不願見那雙眼睛失去神采。

臉孔不自覺地埋進對方的頸窩，溫暖又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環住自己，就像要驅除那纏綿百年的冰冷寂寞，將身體深深地陷入那份異常的灼熱。

好、好溫暖……娜塔莉亞模模糊糊地想著，全身的力量漸漸地消逝，意識也慢慢地落入了渾沌中，她只記得在失去意識之前，雙手不自覺地回抱著那結實的觸感，安穩地依偎著那份令人安心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