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所謂的命定。

原先黃鶯隨意指定幾件旗袍讓部下準備，而實際送達的卻是加倍的數量，似乎是孩兒們趕著送禮藉機表達心意。

粉嫩的珍珠紅、嬌媚的玫瑰紅、內斂的山茶色，有些點綴精緻亮珠、有些以大片蘇繡繪出愧麗。
幾乎全都是她偏好的樣式，看得出特務營的兵員們在情報探查與掌控人心這點倒沒落下。

即使因為特派員的事兒心煩，她在撫摸過那些柔軟布料時仍像大多數的普通女人般露出欣喜。
直到成片烈焰間突兀的現出一抹白，那笑容才凝於俏麗臉龐。

黃鶯或夜鶯，都不穿白衣。
這是未被明說但眾所皆知之事，但世人僅以為性格張狂的女子不喜素白之色。
卻無人知曉白色對她而言是抹倩影、是抹幽魂，是午夜夢迴才被允許顯露的思念與孺慕。

那蔥白般的指尖執起那件旗袍，看似素面的絲質料子摸來輕軟微涼，映著光才瞧出那衣上是以銀白絲線繡出成片綻放的曼陀羅華…。

黃鶯沒忍住的輕笑出聲，她猜測著這份看來精緻絕倫卻絕對不合適自己的禮物。
不論是顏色、還是那帶有絕望愛情之意的白石蒜。

原本想著放回衣箱，待回去再好好審審是誰送了這件旗袍。
但不知怎麼的恰巧就瞥了鏡，鏡中那平時以紅妝點綴的臉龐，因為淨臉而顯得素淨，一雙烏黑的眼眸底星光閃耀。
那模樣要比平時稚嫩不少，彷彿是能隨興的撲入誰的懷中、或拉著誰的裙角撒嬌般。

桃紅衣裳的女娃，在黑衣大漢的懷中，被雪般的白衣女子逗的咯咯笑。
那是極為久遠的記憶，竟被這樣一件旗袍勾勒的無比鮮明。

是呢，其實也曾穿過白色、自己所穿的第一件旗袍－屬於白曇的旗袍。
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將昂貴的旗袍當作玩具般套在身子上，還得意的對鏡擺出各種姿勢，白姨也不惱，拉阿爹在旁看著笑。

當年被特務營營長從五月曇花下撿回、年少時將傳奇名妓本領學個十成十，被您們照料成人的娃娃，在阿爹您不見後從一群豺狼虎豹間奪下特務營了－您們可知曉？

看著一滴晶瑩的淚流過臉頰，黃鶯才如夢醒般以手背將情緒抹去。

真是、不過是件衣裳，被人知曉可笑話。

女子自嘲的笑著，然後將旗袍給穿上，她不願承認自己竟因那些思緒而產生將這衣移出視線的想法，她可絕非怯弱之人。

身著白衣的她隨意的將跟鞋踢至一旁，赤裸的足踏過柔軟地墊到了床沿，伸手關上那燈，讓房內陷入黑暗。

而過了這夜，女子將永眠夢中。

雪色旗袍、白石蒜。
血色旗袍、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