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討論似乎告一個段落了，詠月才毫無歉意的領著在一旁不知等待了多久的雜役(>>@3)起身離去。

此夜深不見底，詠月已經落在了最底部。手心、頭頂，那些被溫柔撫摸過的地方，一直以來都持續在滲水，身軀裝滿太多記憶，往利休茶屋的路上，每走一步，都因為壓力在持續滲漏。


「詠月今年幾歲了啊？」
某天黑膚的少年幫他的太夫梳著頭，他這麼問他。

少年的太夫年屆二二，這個年紀的男娼在遊廓裡，可說是已經失去了「商品」的價值。客人漸漸少了，似乎就算是去找張見世裡那些毛頭兒，也比上這裡來的好。青年長久失了方寸，因此染上大煙的癮，短短幾個月內用光了積蓄，身軀消瘦極多，一頭及腰的黑髮也變得乾澀，那天還因發了戒斷症而抓的亂七八糟。房間內也是一片狼藉，矮桌、小櫃都翻了，茶水、首飾四散各地，紙拉門被撞破了幾處，隔扇上的鶴被狠狠的劃破了頸子。

「今年，十二了的樣子。」
少年淡淡地回應，眼裡無波，手裡的動作沒停，極小心的梳開糾結的髮絲。

「十二……十二了呀，嗯，在漁市那兒的工作也挺穩定了。
……詠月，沒想過離開這裡嗎？」
青年的語氣始終帶笑，柔柔的，像春天的風。少年拿著梳子的手卻一瞬間凍成冰。

「沒有，我想待在太夫身邊。」
手握了握、崩碎了冰，他繼續替太夫梳頭。梳著梳著，蓬亂的髮絲也會梳順，少年卻在其中發現了一根白頭髮。他愣了愣，趁著青年不注意，偷偷剪了下來，藏進袖子裡。等到房間收拾好，安排了太夫睡下，詠月將那根白髮塞進隨身的布包裡，開口拉得死緊死緊。

但還不夠。必須殺了時間，就在當時。

如果當時殺了時間，回到茶屋時迎接他的，就會是春風，而不是一具掛在半空中的，冰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