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利文.奎因幽暗的長廊吞沒了蘇利文的身影,難得發出的細微腳步聲出賣了主人的蹣跚。
入房後,蘇利文彷彿洩了全身的力氣,倒在單人沙發上。 「…………」 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曾皺起的眉峰緊緊蹙了起來,失序的情感快要將他淹沒。半闔的雙眼對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藏棋。」 一盤棋局躍然眼前,四出開局,他有他的顧忌,無意出頭。 「嘘手。」 白方斜出一顆子,他抓住可趁之機。若目標是主導者,懷疑的矛頭有機率對準自己;若是普通士兵,則可將之推上第一次斬頭台。一石二鳥。 「ココセ。」 黑子直線衝鋒,他錯估鬼牌的威脅與策略,將自己置於險處。他們不是一路人。局內人別有用心,局外人虎視眈眈。 ……想到這裡,蘇利文疲憊地顫了一下眼睫,眼前的局面再度變化。 「邪魔駒。」 白子的隱棋有二,顯棋是一,一釣一除,這步必然。 「下一著……」不帶情感的聲音驟然緩了下來,彷彿在沉澱什麼,「下一著,保王。」 他一改先前作風,以襲擊線索協助鬼牌,有意向鬼牌昭示身分。這一著的走向,將會影響往後的策略,但變化瞬息萬變,他卻沒能顧及全部。是他錯了。 「お手伝い……最大的失敗,是我如此輕忽大意的教訓。」 所有破綻都是謀而後定,唯獨這一次,與佈局無關。慘烈到不忍回首,他試圖挽回卻無可解。蘇利文以手覆額,指尖探入髮內,深深揪緊。 「切れる。」 啊──懊悔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下毀的棋局可以掃掉重啟,他的人生卻沒有重來。 「我以身為法國人為榮,被國家遺棄的喪家犬,連榮譽心都拋棄了,又能如何稱之為人。」 蘇利文想起了戳人心肺的話。在風透不進來的屋子裡,他也在想,明明該捲起憤怒的狂濤,他為何能如此平靜。 任務、性命、尊嚴。若做取捨,第一個捨棄的,必定是最沒價值的尊嚴乃至榮譽吧。在這寂寞的一行,他確實已不為人。無人知曉他是誰,等同他之不存。 「我將會死在不知名的角落,而唯一知道我是誰的人,卻不再會領回落難的我的屍體。」 「若是你因此便放棄了所背負的任務,那我只能說,我很遺憾。」 不明白的語言,最熟悉的惋惜的眼神──他有什麼不明白? 蘇利文突然猛力掄拳砸在椅背上,可惜柔軟的沙發回應他的並非安慰。 「該死!」蘇利文不禁咒罵,暴力是屬於蘇利文的代名詞,而不該是高梨博海。 該死。 沙發上的男人陷入沉靜,像極了一具屍體。 幾分鐘後,他起身,細細整平衣褲的皺褶和凌亂的髮型,等身鏡中映出的身影,既是蘇利文,同時也不是。 過分冷靜的側臉,配著一盞檯燈,一道斜入黑暗的剪影,埋頭伏案。 * 蘇利文趁六月尚未清醒的時機探望了他最後一眼,獨自離去。 兩周後,愛爾蘭共和軍高層幹部收到了蘇利文.奎因的死訊,並於查證後對內舉辦了極簡易的告別會。 - 美國華盛頓,地下酒吧。 一名有著深褐色小捲髮的男子推門而入,吧檯酒保朝他招呼一聲,男子抬頭,食指輕推鼻上的圓框眼鏡,視線麻利地溜了全場一圈後,到吧檯坐下。 「杏桃雞尾酒sake,鹽口杯。」 酒保看了一眼桌上的美金數字,不動聲色地收下。 「先生請隨我來。」 追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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