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注意力暫時從進食的狗狗身上移開，然後打了個呵欠。
人類在放鬆或睏倦的動作，卻是犬科感到輕微焦慮的反應，其實若非在我身上發生，或許會覺得有趣。

閉起雙眼，想將那屬於狼的野性散開些，至少讓耳朵尾巴收回去。
當陷入黑暗時，其他感官變得更為敏銳。
而在一切繁雜中竟嗅見不久之前曾聞到的味道…

表演結束後帆布帳篷間空蕩且沉悶的空氣、火圈與戲火人留下的焦息、觀眾離場身上的汗水與香水混雜了油炸食物與廉價汽水的味道卻留了下來。

我趴在籠中，今夜的最後一個節目是馴服有著狼的頭顱上身布滿雪白獸毛的異化野人。
新加入的表演者有姣好臉孔與不錯的身材，使鞭技術卻很差，讓我不用演技而是真的疼到無法動彈。老闆過來關切，但我沒那個耐心聽於是吼了他幾聲，最後世界恢復平靜。

勉強移動身軀滾出籠子，不是因為傷勢正在恢復而是籠內腥血味太過折磨嗅覺。
難看的四肢著地攀爬，直到靠在那觀眾席邊緣。雖然也是不怎麼好聞的味道，卻是人類的氣息。

後臺人員將帳篷入口打開，準備撤出道具。這讓空氣與風開始流動，而有張不起眼的紙片從座位上方吹落於自己身側。
似乎是筆記本撕下的一角，上面是跳動的、彷彿亂碼般的文字。

明明只是張被遺棄的垃圾，卻讓我掙扎著將其納入掌心而緊握。
說不清楚那是什麼味道，可能是鮮花、是野草、彷彿嫩芽新生又似千年古檀。

我對植物並不瞭解，但胸膛中野性的記憶卻發出懷念的悲鳴－極地的苔原、非洲的草原與那金合歡。
明明從未踏上的土地，卻因為這紙上的味道產生了連結。

我想追尋，卻在城市混雜的氣味中迷失。
即使將紙放入玻璃瓶旋緊瓶蓋，味道也逐漸散去，最後彷彿夢境一場。

直到今日又猛然的嗅見，比起狂喜或探究卻是先呆愣於原處，許久後才恍惚邁出步伐，明明隱藏在鞋中的是狼足卻踏出了豹的無聲。

走向了那名，似乎自稱為植物學家的男人。
身後筆直平舉的雪白狼尾，末端的毛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