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營業。

辛蔻一向比辛卓早起，但在辛卓房裡度了一夜影響生理時鐘，令她在天色未明時便醒了。她離開床鋪，把腳步放得比平時更輕，未回到自己房裡更衣便起身下樓，在店門口攔下一個過路的報童，讓這孩子捎訊息給受雇於古物行臨時工人們，接著在大門口掛上歇業的牌子。

悄悄走回到辛卓房裡時，她那一向淺眠的弟弟還睡著，呼吸均勻，且不再是昨夜被她找到時那樣弓著身子、孩子似地蜷縮，卻令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辛卓方來到這個家時，孤單、不安、無助的模樣。她端詳著此刻辛卓相對平靜的睡臉，輕撥開遮住眼睛的瀏海，辛卓的手忽然動了一下。她以為弄醒了他，雙唇微啟正要說抱歉，不料那隻手卻只是捉住了她的手，緊緊地，便沒有其他動靜了。



昨晚，她在賽勒斯．金大宅的庭院角落，找到了再次溺入陰影的弟弟。彷彿又倒回十多年前，年幼的辛蔻看著年幼的辛卓，看著那副傷痕累累的身軀。


姊姊，妳不救我嗎？

我能怎麼救你呢？


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施予弟弟傷害的人不在了，那些絮絮叨叨瑣碎的惱人的教誨不復在了，建基血緣的從屬關係不再繼續了。她自由了。——她是自由的。與年幼的自己不同，辛蔻委下身，將她的弟弟擁入懷中，讓弟弟將要失去血色的臉靠近自己柔軟的胸脯。

「回去吧。」聲音很輕。

辛卓睜開了眼，乾澀嘴唇開開闔闔，才勉強擠出幾個乾裂的音節：「……回去……哪？」

「回去古物……」她停了半晌，才又徐徐地道：「傻了嗎？當然是回去我倆的家。」



再也不會撥開弟弟求助的手了。她坐在床沿，等待辛卓起床的時間到來，想與他說些話，或者什麼都不說，就如這幾次辛卓情緒潰堤時一樣，凝視他，擁他入懷，讓他知道，那些折磨的日子裡是姊姊無能為力，但現在姊姊不會再視而不見。

今日分明不是雨日，時間卻緩慢地磨，磨著她的心思也磨著那些遙遠記憶中的蒺蔾。辛卓的房裡好安靜。一吐一息間，辛蔻又感覺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