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烈日 朱夏《藏海壺花魁道中》
男役提燈走在隊列最前,燈上寫著朱夏的名,八小圓繞著一大圓的定紋,道盡朱夏的此生鼎盛。 花魁道中向來是遊廓的盛事,在一旁引頸作觀的攤販、尋芳客和艷羨的禿,擠在兩側的人潮讓多少紅窗櫺都黯然無光。 近身服飾朱夏的兩位禿穿著一身艷紅,端著錦盒走在提燈男役後方,訓練得宜的少女在大場面穩重的不似只有十三四歲。 藏海壺上一位花魁朧月教了朱夏外八文字,統共練了三年。猶記頭幾次在內院練習,朱夏險些折了腳踝,朧月要朱夏來來回回走到日暮,再從日暮走到朧月出嫁,留下玳帽髮簪和許你如海上朱日的叮囑。 後來,恩客岩城老爺還讓朱夏在自己身上踩這樣華美的步子,搭上朱夏指尖的柔光焰火,一併將疼痛與歡愉都虔心奉上。 踩著漆黑的三枚齒下駄,朱夏頓一會一會把步子踩正,後腳與地面微傾畫出優雅的圓。 到揚屋的路太長太遠,朱夏曾戲言道,若哪天資本夠了,她要把藏海壺遷到揚屋旁邊。 朧月只是笑,現在朱夏懂了,太漫長的不是道中,是永遠走不出的花街遊廓。 可走不出又如何?多少遊女年老色衰卻沒別的技藝,只能在橋墩旁鋪草蓆接客,沒個遮蔭。 有多少遊女坐在張見世巴望,可每次都點她台的恩客,身邊卻攬著別人,鶯聲燕語好似恩愛。 有多少遊女被判定資質普通,十五歲就成了留袖,生了孩子、染上病,後半生只能巴巴的等死。 就算贖不回身,可走到頂頭的日子,彷彿朱夏頭頂蝶翼一般往旁梳著的橫兵庫,松葉和珊瑚兩對簪子高高插束,她目視前方,眼尾的胭紅灼灼,含笑掠過身邊的風塵喧嚷。她一輩子都不會走出去,如果一生比花街長,那殺了時間便是。 身邊的扶肩男役由奇蝦替代,熱帶魚簇擁著她竄游,為此她少喚了幾個藝妓。振袖新造跟在最後,全是才貌雙全、朱夏引以為傲的么妹, 他們的衣食支出也都是花魁肩上的責任。 踩著三枚齒下駄的朱夏身高近兩米,鬱金紅祥鶴紋趄板帶總長及膝,為了京都所司代義子,她親自挑了檸黃的襟,搭上琉璃紺打掛,那就是當年上条真理眼中太深沉的海水顏色。 在京都所司代義子少年時,他與上条真理曾並肩躺著,半睡半醒中聽見漁船進港。 煙花打上隊伍上空,是那年他許諾要帶她看的璀璨,可一切都太遲,上条真理死在濱海的小村,在陽光太熾烈,屍臭橫逸的酷夏。 在遊行隊伍裡的,是花魁朱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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