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的故事集③

那是一個幽暗的舞台。
台上漆黑一團的男人掀起帷幕一角，朝我望了過來。我移動腳步，卻踢到了一柄長劍。
咻──飛刀勘勘擦過臉頰，我愣了愣，憑著衝動執起長劍，躍上舞台與之對視。

帷幕再度闔上，舞台側打上兩道炙熱白光，在這刺眼的光源下，我還是沒能看清這團霧一樣的男人。
「吾會擊潰你，取而代之。」
「貝利、魯亞……先生？」
他優雅地走近，火焰從他手中冒出，化為一柄森冷的劍，我還未意識到什麼，只見他輕輕一劃，血液自肩側噴出，斷臂拋過我眼前，發出沉重的落地聲響。

「不反抗嗎？吾真的會殺死你。」
我後知後覺的尖叫起來，右手胡亂揮劍，我的劍尖在顫抖，一道光橫過我倆，我終於看清了他的眼睛，是雙燃燒熱情火焰的赤色眼睛。
「別過來、別這樣……」他擒住我的手，我奮力將劍刺入那團霧中，他流下了紫色的液體，「我們好好談、或是契約……你不是不喜歡武力嗎！」
「你正在練習榨取吾的能力，這是掠奪的行為喔，從你們騙吾入世到現在，區區人類，心太大了。」
咿！
黑霧貼上我的臉頰，抹去了我的淚水，「所以吾反過來掠奪你的身體，這本是場對抗。」
掠奪……我才是理虧的一方，是嗎。相比我的猶豫，他拔出刺在體內的劍，隨手一甩，同時反折我的手臂，將我狠狠摔在地上。
輸了啊……掠奪這種事，我本來就做不來啊。
「我認輸。」其實實驗那天我是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現在不過回到既定軌道上……我扭過頭，凝視那雙赤瞳，「我認輸！就當我死了！這具身體讓給你，如果可以的話，偶爾關照一下我的家人……」
「哈哈哈哈哈，所託非人了吧？跟那天一樣，你很擅長出賣自己呢。」他把我拎起來，在我耳畔輕聲道：「明明──這裡是你的舞台啊。」
燈光突然聚焦到我們臉上，這次我看到了他無情的薄唇。
為什麼你要輕易讓出？

一句話令我驟然睜開了左眼，跟對方一樣有著火焰的眼睛。
不知哪來的力氣反握住那團霧，旋而扔將出去。
半空中傳來嘲弄的笑聲，我追著黑霧，光源彷彿隨心而動，我恣意奔跑在不可思議無邊界的舞台上，隨手拔出巨大蠟燭中的劍，撞飛了擋在中央的森羅百骨，血液在沸騰，那句話彷彿開啟了另一個世界。我矯捷地跳躍，躲過八方而來的飛刀，追上他，與之兵刃相交。

「是你說的，這裡是我的舞台，是我這一邊的。」
我無意掠奪，只是想守住自己的東西。刀光劍影層層密密，劍身映出兩個擁有相同眼神的臉。火焰隨著激昂的情緒噴發，將我們緊緊包圍，兩柄劍交叉膠著。
「一旦與吾的同步率上升，你就回不去了喔。」他笑，「吾將更容易侵入你的精神，對你而言，這將會是痛苦的持久戰，直到你死。」
「是你讓我這樣選擇的！」
「不，只有本人能做選擇。」
──！我瞪大雙眼，壓過了他的劍，他被我砍倒在地，化為一陣煙消失在空氣中。聚光燈磅磅地全數亮起，帷幕往兩邊拉開，我以勝利者之姿站在裝飾華麗的王座上，天頂縱橫垂落的布條將我束縛，那柄劍架上我的脖頸，火焰在左眼燃燒。


－

我終於成功使出了惡魔之力，據說被我召喚出的火戰車既美麗又可怕，其發射的大砲僅僅一發就毀了特闢訓練所。
我是昏過去了吧？醒來時人居然在政府贈與的宅邸內用餐。
……用餐。
欸欸欸欸欸欸？！

「啊！！萬、萬分抱歉大大大大人！」女僕不小心將端來的紅茶灑出來了。
「啊，沒事沒事，放這、」
「真的十分抱歉！大人！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下次一定不會再犯，十分抱歉大人……」
……貝貝亞先生，你是不是用過我的身體啊？！
──吾說過了，同步率上升，吾侵入你精神的機會越高。
是做了什麼啊，傭人都嚇成這樣……
──你似乎不反感。也不恐懼。
我揮手讓惶恐的傭人們離去，喝完剩下一半的紅茶。
「我得到你的力量，你使用我的身體，很公平啊。」我抿了抿沾上茶水的唇，望向窗外的湛藍天空，「我感覺到你在誘導我做出選擇，其實你不能殺死我再侵占我的身體吧？我猜的。但我還是感謝你……如果我昏迷了，你可以用我的身體喔。」

我左手握上右手，「請多指教，貝利魯亞先生！」
──原來你不是笨蛋，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