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傑洛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異狀的。
三年前？五年前？或是更早──八年前？
但無疑地，一切都發生在自己來到這修道院居住以後的事情了。

例如，有的時候會全然遺忘自己前一晚睡前做了些什麼，或者某一日的午後突然發覺自己來到山上的樹林中，卻忘記自己是怎樣抵達。或者，藏書庫各類書籍的陳列排序自己明明記的比山上可供行走的路徑還要更熟稔，連同自己偷偷夾帶進去的自謄抄本藏在哪塊地板下面也記得清清楚楚──有好幾次，他卻在隔天發現書籍被誰移動過。

就自己所知，會進入書庫的人除了自己應該只有修士一人。若是自己謄寫那些密術、妖法、精靈……的書籍被發現了，就算是那位好心收留落難人士的納西斯，應該也會來質問自己吧。

他對自己什麼都不夠自信，唯獨自己對文字、知識、故事、排序、內容的記憶足夠讓他驕傲的挺胸。所以不可能是自己移動了物品卻忘記，一定是有別的誰動過了那些書。

──安傑洛當然知道關於山裡潛伏著邪靈的傳聞，不如說這亦是部分他選擇這座山落腳的原因。


他卻不知道自己正是被邪靈瓦涅選作宿主的無辜之人。

📕

「小生倒是有些訝異，不，是非常訝異。」
雖然是安傑洛的臉與聲音，語氣和表情卻完全不是他原有的樣子。

「在小生完──美地奪去了您的思考與行動能力以後，您居然還試圖反抗。難道這是人類的、呃、生存本能？」
瓦涅用不屬於他的的臉龐聲音嘲弄著意識深處虛弱反擊著、卻連話也說不成句的安傑洛。

會挑上這個男人，絕大部分因為他擁有瓦涅邪靈最喜歡的哀傷靈魂。那是經歷過某些事情、破碎過、卻更加地強韌的東西，若是能夠使其再度絕望，吃起來的美味絕對比涉世未深純真小孩的靈魂更為美味。瓦涅就好這口。

「一無所有很無力吧？痛苦吧？想死吧？明明乖一點、深深地、睡著，任小生擺布就不用那麼辛苦了說。」

「真為您感到可憐吶。」
身為邪靈，其實並沒有任何惻隱之心，反而是享受著支配別人的感覺的。會說出這種得不到解答的問句，也不過是從宿主曾閱讀過的傳奇故事中惡役角色所說出的台詞中挑出了覺得帥氣的句子，如此這般的惡趣味。

「因為，是沒用的。這些都是徒勞無功的抗爭──」
要比喻的話，要控制住這句身軀，不過像用指頭壓死餐桌上一隻落單的螞蟻那樣輕而易舉。

可是瓦涅更喜歡用蠟燭燃燒滴落的蠟淚殺死螞蟻。


邪靈的笑容中充滿了惡意的歡快。
「不管再怎麼憤怒、再怎麼掙扎、再怎麼吶喊……也不能改變什麼。」


「安安呀，」
喚得過分親暱，像是對戀人調情耳語。

「小生會最後才吃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