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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之章─

深淵底下，除了一雙眼睛，還有什麼？
水。溫熱的水緩緩流淌，沁過後頸，親吻耳垂，彷彿重回母親的懷抱那般令人懷念。
地鳴如鼓點，從指尖傳來微涼的囈語，它說它叫──


「我草你媽！誰家的死狗！幹、看我打不死這畜生！」
我趕緊睜開眼睛，我的朋友看見了我，拼命搖著尾巴，嘴裡咬著一顆又紅又大的蘋果朝這裡狂奔而來，在牠身後，一名粗曠男子舉著掃把棍追趕咒罵。
「不要打我狗勾！狗勾快過來、」我才喊將出來，刺破耳蝸的喇叭聲破空而來，一台卡車的殘影閃入視網膜上，沉重的墜地聲在遠處爆炸。

彷彿凌空一記重擊。

遠遠的，我望著倒在地上的朋友，熟悉的巴掌使臉頰熱辣辣得疼，所有尖銳、沙啞、恐懼和怨恨，只得化成一種語言：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的！
烈陽在頭頂打著光，淚水是否在流出的剎那便被蒸發了？所以我才什麼都感覺不到。

我越走越近，但驚叫與咒罵已離我而去。追趕著朋友的男人朝牠吐了口痰，被我側身擋下。
「草，死狗，應該啦！」臨走前尤不解氣，往我身上踹了一腳，「什麼主人養什麼畜生啦，死乞丐，沒錢還養狗。」
我緊緊抱著牠不放手，唇角微微抖動，直到世界回歸冷寂、直到飢餓吞噬理智──

一碗香噴噴的肉出現在眼前。
我端起它，卻發現它是我的朋友。

嘔！

我再度睜開雙眼，是霧濛濛的天，下著沒有聲響的細雨。
人們來去的步伐引起微弱的地鳴，我躺在濕軟的草皮地，後腦處濕黏一片，手指隨意搭在了一行石碑的刻痕上。
我在深淵底下嗎？



「唉呦，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搞笑的人，趁你還有一口氣問一下，要不要救你呀？」
「…………」
「好了好了，別哭，你衰一輩子遇到我就是轉運了。我知道！你的眼神都告訴我了，哈哈哈，包在我身上～」
「…………」自己是什麼眼神？我不知道。此刻是想死還是想活多一點，我不知道。也許，我只是不想思考了。
「否極泰來，你還沒等到那一天呢，真的甘心？我告訴你，」雨突然停了，這名奇妙之人的字句敲入我的心房，他說：


「人生近看是悲劇，遠看是喜劇。」
少年，你還不是個夠格的悲劇男主角演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