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比起前線的快刀殺人，他早已習慣鈍刀割肉。

妻女死於非命沒有使他變得寬厚敦仁。早在那之前他便幹著這一行，從親下殺手到如今有人給打下手，他遵循的理念一直是特工的行規，不重人性，沒有溫情，只有礁石般的堅硬和冷酷。是以他也如此對待諜戰敵手。如何撕心裂肺的尖叫、赤口白舌的咒罵、悽慘就義的犧牲都無法撼動無感的神情與想法。

那提問原也便是多此一問。想與不想、說與不說只關乎死得痛快與否。注意到蒼白小口似嚅囁，聶人爵端起鐵桌上的蓋碗，用碗蓋輕輕撇開茶沫，仍有耐心。而身後站著的提訊官走至刑架前，單手扣住石楠下巴，口氣狠辣，『媽了個巴子的！說啥呢？』

話音方落，拇指猝不及防給這苟延殘喘的姑娘張口咬出一道血痕。

以命搏之的力道終究沒能將對方的指頭給卸了，倒逼出一雙墨眼寒氣徹骨的冷光。軍爺手臂一掄，好幾個響亮巴掌已落在早已被冷汗沾滿的臉蛋。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掌風挾著衝力，沒幾下白皙的雙頰泛出了血絲，嘴裡也冒出了血沫，口舌無形，模樣狼狽，連話都說不出來，回過神來卻仍掙扎著笑，使了幾分氣力狠瞪。

『冊那娘的天生挨敲，再他媽瞪就把妳眼珠子剜下來餵狗！』
「別餵狗，指不定十三娘需要。」喝了口涼茶，「石四小姐，世事如棋局，聰明人要走一步看三步，起手知收官。妳既無知，口中的絕密情報我便不打聽了。」

放下瓷杯走往囚徒，修長的手指摩娑著鬍渣，如同一尾盤起來的毒蛇欣賞她如花似玉的臉如刀削釜剁般變了形，唯一不變是目眥盡裂的氣焰，「違反妳的意願對妳這麼粗暴，我在此致上歉意。敝單位言出必行，請小姐留下眼珠再出這道窄門罷。」

一言甫畢人便走了。餘下兩名軍人應著主任副官隨口一提的指示，兀自張羅起福馬林和銀湯匙，朝女子原來燦若明星般的美目剜了去。

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和著身上其他開口，三分鐘內她就會因失血過多死去。

但僅消三分鐘也就足夠同這樹紅葉白花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