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魯佛斯旋身離開充斥著死亡的研究室，從容地以那條樁形氣壓假腿爬上階梯。白斗篷邊緣沾浸點點血漬，比起邏輯層面的上升，男人更彷彿步入火獄似墜落。
當一盞煤氣燈忍受黑夜、在泰唔士河的下游。他觀察到，有些罪惡就連死亡都無以救贖，執傲且無奈。

「 瑪姬 Maggie，請處理掉研究室C內的受試者 #17。」
他關上通往地下室的不起眼木製門扉，大廳中有名人偶般精緻的女性，身著傭人服飾。可其優雅端莊，彷彿從星邊裂口墜落的、神話中的美神。
她美的如此純粹，如此無暇，（缺乏粗鄙、缺乏暴戾……）以致不似人類。

「替我稍去筆好看的數字，給他貧民窟裡的家人。這次……就說是意外被鋼架壓死。」那將是足夠他們揮霍幾年的金錢。

他們將無法拒絕。尤其在一個神子會跣足穿越濃霧，去典當他唯一血袍的年代。鐵橋下再也沒有天使，有些人只是不自願的被出生，最後不自願的被死去。

「然後，去找來新的 自願者。」
而魯佛斯會親手替他們釘上棺槨。並唾棄所有沒能成為容器的存在。

>>11
維多利亞諾宅邸裡瀰漫著浩大的孤寂。

他悄立於更衣鏡前，換上一身剪裁得體的三件套西服，蓋去四肢火傷的疤，彷彿藏起屬於怪物的利牙和犄角……魯佛斯抬手纏起繃帶，讓臉面嚴重的潰爛瘀痕掩沒於純白織物下。

根本沒有必要。
自己是飽經磨難過後、演化的人類。是更為上層的種族，為何要屈就於那些走在倫敦街頭上、渣滓似的普羅大眾？

為何要試圖讓自己如此 不似怪物 呢？

魯佛斯緩緩拆下繃帶，凝視鏡中自己那對朦混的雙瞳良久，然後信步折回書房，將變形的白色繃帶扔在桌面，桌面上頭有著一張全家福肖像。
不過除去年幼的魯佛斯外，就只有一名身穿紅色洋裝的少女尚保留全貌，其餘年長者臉孔都佈滿怵目驚心的刀痕。

「姊姊……」
他拿起相框低語，宛若經歷業火焚燃般的聲帶中，有著一絲對美好的想像。

>>18

『魯佛斯先生，是您服藥的時間了。』

被扣響的門板後方傳來一陣清亮女聲，魯佛斯將相框擺回桌面，並目視著家中傭人走入房內，將銀製的托盤放在床邊矮几之上。

假若仔細觀察的話，這名被喚作 瑪姬 Maggie的傭人，有著和肖像中少女別無二致的臉孔。
可顯著的差異在於：身穿紅色洋裝的少女有著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即便相片飽經時間洗禮，那份流光依然璀璨。
而反觀呆立在他身邊的這位女性，除去年齡稍長外，她的瞳孔就只是面失焦的鏡，僅能映出魯佛斯眉宇間的憔悴與桀驁。

「我得出門一趟，瑪姬。」
他將無數的藥片配水服下，隻手捉起椅背上的圍巾和長版風衣。
他將拜訪大名鼎鼎的S.F.氏。討論那份關於 Hysteria 歇斯底里的研究。此外，魯佛斯也有些生物腦部活動的資料想與其分享交流。

「別等門，我可能會很晚回來。」
除此之外，有另一件事令他心繫。男人纏起繃帶，隨著織品的上升盤繞，逐漸能可見一份今日報紙攤在書桌，頭版上的照片有著無數記號和標註。

──核心工匠？有意思。

>>38
維多利亞諾家族的主人逆風而行。衣袂在濕冷風壓中獵獵作響，他緊握皮箱，長靴和金屬義肢交錯疾行於青石板路上。

他總會選擇略為偏遠的道路移動，盡可能躲開大眾目光。無家可歸者湊在火堆旁取暖。偶有路人與他擦肩而過，可即便男人穿上再昂貴奢侈的衣裝，人群總會用一種參雜恥笑的鄙夷神色、斜眼打量著魯佛斯殊異外貌。

噁心、瘋子、馬戲團怪胎……

他習慣了羞辱，並將之視作一種昇華。在頹廢且壓抑的倫敦中，自己經歷了磨練而進化。但嘲笑他的那些人類全都和眷養的豬隻大同小異：無知、貪婪、任人宰割。
然而凌駕於群眾之上的存在，還能被定義為人類嗎？既已有著怪物的心靈，和怪物似的軀殼……

那就，姑且稱之為怪物吧。

魯佛斯駐足，滿意的勾起嘴角。
在蒸汽動力比晚禱詞還重要的年代，神將看見人們以沾血的足印踩在影子之上。而男人會靜默地凝視一切，和玫瑰聖母院宏偉壯麗的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