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南方，一涓細流滋養了整片森林。流淌的川水如生命的脈動，源源不斷向著天界彼端而去。

少女側躺在淚川一側的草皮，微冷的霧氣尚未在純白衣襬上結成露珠。現在還不是開花的時候——她覺得還不是時候——她的本體還深深睡在她身下的土地裡。每當她把「耳朵」貼在地面，她總會產生她的球根正噗通噗通跳著的錯覺，很有趣。

風兒哨來淚川的信息：「什麼時候出發啊？」淚川大人明明就在她的身邊，卻總喜歡借風來傳達他的心思。她模仿著風聲嚅動雙唇：晚一點兒、晚一點兒。

她生在淚川、長在淚川，她原想著就花盡自己所有的時間陪伴淚川。卻不料生出實體後，淚川總找理由把她向外推。她非不好奇外在世界和其他存在，只是與川水相連的寧靜和安穩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

她蜷起身子，緊閉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她沒睡，她知道，淚川也知道。

路途中不時用走的，偶爾搧搧自己的一對小翅膀飛個幾段，覺得累了就停下在路邊休息。從淚川源頭只要快飛十幾分鐘的路程硬是被她拉長了好幾小時。

雲層被絢爛的黃昏染得金黃，近的遠的，大片的小片的各自選上了不同的色階。她坐在聖殿入口的石台子上望得入神。
就算直到太陽落下，聖殿裡一定還會是這麼熱鬧的吧。不經意看了眼熱情滿溢的聖殿，細白的雙腿又開始在冷冰的石牆上滴滴答答敲出破碎的節奏。

她一定得要去和天父問好才行。那是當她問淚川她在慶典上應該怎麼做的時得出的一個答案。雖然有猜想到盛典中會聚集比她這一生中見過的天使還要多的天使，卻無法停止擴散在心中愈來愈廣的不安。

為什麼不和其他住在淚川的天使一起來呢？是露露不好，要來祭典的大家早早就都出發抵達了，只有她拖拖拉拉留到這麼晚。

長長的眼睫毛搧了幾下，止住了欲奪框而出的淚珠。在聖殿門口垂頭喪氣的天使和慶典一點都不相稱。

>>44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她猛然抬起頭，一粒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在目光觸及對方臉龐的一瞬又慌慌張張低下頭來，手指緊攥著膝上的布料，純白的裙擺上生了幾道皺紋。

現在該怎麼辦？他剛說了些什麼？她要如何回答？太多念頭衝進思緒裡的後果就是腦袋當機。空白了一段時間，她才從一片茫茫中抓住隻字片語。

「我…………第一次……參加復活節慶典……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天使……。」

上下顎的開合生硬，她是能好好說話的，但在此時所有的信心全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她還沒說完，還沒能表達自身胸中之物的無序竄動，就又因不知所措地陷入沉默，雙肩和頭向下垂了幾分。

>>46
……「緊張」？原來是這種心情啊。鬆開緊握裙擺的手撫上心口，感受到其中紊亂的躁動在取上名字後重新找回了秩序，她舒了一口氣。緊張、緊張，她默念了幾次好把這個詞語記下，輕柔的唇語無聲消散。

接下那普特歐的手帕，她似乎也從他溫柔的話語中感受到一絲絲的「緊張」。垂首的陰影中，悲傷的雨並未落下，而只是含在水藍中的一股濕潤。抹去了那道痕，她抬起頭，送出自己想好的那句話。

「我不要緊了，謝謝你。」
雖然很淡，但她確實露出自出發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現在的她比起剛才獨自一個人坐著的時候還要不「緊張」了。

「我是露露，你的名字是……？」

>>55
那普特歐、那普特歐，也把對方的名字放在唇上輕輕描繪了幾次。這是負責下雨的天使的名字。除去養育她的淚川大人，雨水亦是花兒們的一大恩澤。不曉得她能不能和這樣的大人成為朋友呢？

「我是⋯⋯。」甫開口，又把指尖按在嘴上止住了話語。只有對熟識的人才能說出球根的埋藏之處，這是淚川大人的教導。搖搖頭，不一會兒又深怕那普特歐誤會自己的意思大力點頭。

輕巧地跳下石台落在那普特歐身側，露露悄悄地望了聖殿大門一眼，手不自覺拉過對方的衣襬在上頭摺出一朵朵花兒。

>>60
為從不安中分出神來而反覆堆疊和擠壓手裡的布料，但觸感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視線回到手中，露露急忙放開那普特歐的衣服，兩手捂住自己的臉。

等了一會兒，緊閉的掌間生出幾道小小的縫，裡頭的藍色瞳孔裝著滿滿的擔心。

那普特歐……是在笑嗎？不是嘲笑的那種笑，而是自然流露出的那種「溫暖」的笑。察覺到這一點，她的心也變得暖暖的。放下遮掩臉龐的手，返以同樣的笑容。

猶豫著，但在開始踏出步伐的瞬間，她還是捏住了那普特歐衣服的一角。走路的時候距離會改變，沒有話語的連結，有時候又會感覺是自己一個人了。

歌聲輕輕流過，雖是從未聽過的曲子卻讓她莫名地懷念。淚川大人有時也會唱歌，不管是自己高興唱的歌、送給某個存在的歌還是獻給整座森林的歌都非常的「美麗」。

「不唱了嗎？」
在歌聲停止的同時停下了腳步，她望著連忙說起話來的那普特歐，一臉疑惑。

>>75
「很好聽啊。」雖然這樣想好像有點失禮，她覺得那普特歐的歌比淚川大人還要好聽。

露露不懂那普特歐為什麼會感到不自在，睜大「眼睛」仔細地觀察了卻還是不太明白，但她覺得她應該再多說一點什麼。

「我……有一個朋友，他常常會唱歌。我覺得他唱的歌很美麗……但是聽了那普特歐的歌以後，我有一點點，不這麼覺得了。」

努力組織語言的同時她確認了身上小瓶子的蓋子是緊閉的，這下淚川大人應該不會聽見吧？她不想傷淚川大人的心。

>>80
「美麗」的歌……。
露露闔上雙眼，讓存藏在歲月裡的音符們再度迴響心中。她覺得淚川的歌或許不是很精緻，但總是能帶給細細聆聽的生命很多感受。

淚川大人會唱「快樂」的歌，很多時候也會唱「不快樂」的歌。「不快樂」的歌有分成很多種，她不是很明白那種感受，只覺得有什麼弄得心口悶悶的。但是不快樂的歌結束的時候，她會發現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快樂也被帶走了。

她曾問過淚川大人為什麼要唱不快樂的歌？淚川大人告訴了她淚川最初存在的意義：祝福所有天使在悲傷的淚水流盡時能夠獲得重生。
現在的她有點懂了，「美麗」的不是歌聲的優美，而是那份體貼的心意。

她其實想問那普特歐：所以，你不繼續唱了嗎？但是她看那普特歐好像很開心，有點兒像森林裡的汪汪甩起尾巴時的樣子，好可愛，她也很開心。

在那普特歐操作起「手機」的時候（>>81），她試著踮起腳尖找尋天父和那普特歐提到的表演，食物和飲品。無奈身子太矮小，見到的只有翅膀、翅膀和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