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得到呢？凱西。我居然也會為了誰的逝去感到痛苦，感到失去。」

「⋯⋯呵呵。別看我這樣對你像沒事、像平常一樣地笑，我的胸口確實疼得厲害呀。大概往這邊貫去一顆子彈也無法比過這疼吧，大概呢。」

在轉過身以前，萊奧帕爾迪在凱西爾身旁單膝跪下，像是為他祝禱，但男人並沒有信仰。
他只是輕聲說著誰也不會聽見的傾訴。
哪裡也傳達不到的話語。

男人未曾讓誰知道他的心裡話、他的情感，作為傑諾維塞的情報人員，那是他的義務、是他的鐵則，在他開始接觸情報工作以後就已烙下。
如今他要第一次和誰談論這些，面對的是他已死的友人，自言自語般的訴說，何其荒謬可笑？
他對自己說，何其諷刺悲涼。

「對了，謝謝你的酒呢。那箱威士忌，餘下來的幾瓶，我會負責看好的——在味道變了以前，我會喝掉。」
其實味道會變嗎？他不知道。
但既然昨日喝在口裡芳香甘甜的酒液，一夜以後在胃裡已經變得苦澀，薩爾瓦托不能肯定。那不是威士忌品質好壞的問題，他只能確知這點。

「其實它們的味道有點像我和你頭一次說話時喝的那支⋯⋯呵、我為什麼在和你說這些呢。」
隸屬不同家族的他們在向晚的小酒館相遇相識，起初不乏相互試探，但深諳人心的薩爾瓦托很快就知道，這名青年不是那種典型的黑手黨中人。

那使得他雖然仍是保持著自己的防衛，對自己的事不談得太多太深，卻總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和他真心相待。
家族以外，卻是重要的存在。

「一路好走，我的」朋友。
但願能與你重逢，「再會了。」

「⋯⋯若你能心安，那裡便不會是寒冷的他鄉吧。吶、凱西⋯⋯」
退開站起，轉過身去不再看，薩爾瓦托將他眼底的溫柔留在那裡，永遠與凱西爾相伴。

再見。

「⋯⋯如果是在過去，你可以毫不遲疑地說你理解我吧。」
費德里哥為他說話的聲音，他是不可能聽漏的。但也是這樣，他對他微笑說道，然後細細看著和自己如出一轍、卻又似乎在哪裡有著什麼決定性不同的笑臉。

是他選擇了這條路，選擇了不讓他看見自己的全部。披上變色龍之姿，他以為自己獨活得自在。

「而你願意讓我了解你說少呢，費德里哥？」
嘴角噙著笑意，這話問畢，只是靜靜看著站在牆角的他。

遠離了那些紛擾，作為傑諾維塞家族的成員，薩爾瓦托有所自覺：此刻自己該做的絕不會是歇息，他心知肚明。

他心知肚明。
自己不是會在喝酒時候就因而懈怠的人——但他給了自己這樣的理由，在他佈定了棋手只待結果以後，翻出自凱西爾那邊得到、昨日尚未喝完的威士忌。

兩個透明酒杯，洗得乾淨、擦得毫無殘留水漬。
兩個球形冰塊，分別投入兩酒杯之中，澄澈金黃的酒液斟於其上，在倒至某個高度以後就停下，明顯有所講究。

然後男人在其中一杯又多倒上了一些，接著拿起那酒杯。

「偶爾不那麼執著於口感也不錯？放心好了，我會看著阿爾維塞，不讓那傢伙沾任何一滴酒的。」
薩爾瓦托淺淺一笑，閒話家常。抬手舉杯，仰頭飲盡。

「看樣子，這趟航程的風浪背叛謬劇暫時還不會平息。那麼就——」
敬你，我摯愛之友。

「祝你好夢，祝我好運？」
使你命喪于此的人，他不會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