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

他理解喪子之人難不悲慟。

但理解和感同身受之間，終究相隔一道無可跨越的鴻溝。說到底，涉險之人哪個不是在針尖上跳舞？再說今天的當事者非出己家，這使得整件兇案給人的感受在情理層面又減了幾分溫度。

「……不予置評。」
無論是之於兇案本身，還是艾佐‧曼加諾的措舉。法布里奇奧揚起眉毛心想：雖說委員會酷愛在這種事情上兜圈子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可不得不說這麼婆媽還真不是幾個掌控美利堅地下經濟的犯罪組織該出的行徑。

即便如此，然論起「戰爭」，對家族絕對是弊大於利——

至少肯定不會有哪個注重社會形象的政治派系願意和一個四處發動槍戰的暴力團伙談合作。而如今的時代也已經不流行和警察玩躲貓貓了，該是時候學會讓他們收錢閉嘴。

「但對於漠視規矩的私刑者，盧科塞家族基於維護平和的立場責無旁貸。」紀律即法，法乃維繫社會運作之基本；違者當刑，理所當然。

>>2

然後，律師便轉向其餘委員，以一若既往地口吻陳述：

「而【我與此案無關，亦不知道內情】。」

>>12

「……法比。」

總是乾淨、整潔且明亮的羅德尼，反常地小心了起來。他眼神中的光彩那麼年輕，尚未經歷過時代的背叛或歷史的齟齬，沒有什麼不甘、也沒什麼好隱藏……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但羅德尼此刻卻沿著牆壁，偷偷摸摸地挪動到法布里奇奧身邊。

「嗨，我知道我還來不及跟你們打聲招呼，」他從身後拿出一根金屬桿，黃銅的部件上有著十分美麗的雕紋。觀察入微的人恐怕會發現──這東西有點眼熟。（>>a1）

「……我不小心把燈給摺了，怎麼辦？」

法比救命。

「【我對傑米的死感到惋惜，但與此事沒有關係也不曉得任何內幕。】」
克里斯習慣性地敲了敲桌面後繼續道：「我只管錢，只管如何為家族從白道手中從賺取名正言順的錢。」

曾經是證卷行金牌業務的他在加入黑手黨之前便以合夥人的身份接觸家族的事業。被邀請加入成為幹部後到現在也是一直負責處理家族中白道的事業。對克里斯而言，身份上的改變就只是換了一個老闆罷了，不管為誰工作都一樣的，只是錢多寡的問題而已。

克里斯露出一貫的商業微笑繼續說道：「除了賺錢以外的事我都不太感興趣。」

一早費德里哥便和喬瓦尼同時到場，但他只是聽著眾人此起彼落的討論，除了有人特別詢問的情況外，並未多發表意見，好在眾委員似乎也清楚灰背隼不是個愛說話的主，半場會議下來倒沒多少必須開口的時候，這讓他省下了不少組織言語的利器。
這種言語攻防的會議向來不是他的領域，而是身旁那位王子殿下的專場。
哪怕還在會議進行中，他依然是不露聲色地以餘光瞥了眼正享受於唇槍舌戰的戀人，那雙平靜的眼似乎又放柔了些。

他的沉默一路持續到了休息前，曼加諾的灰狼拋出了姑且可說是震撼彈的情報。>>n0
這讓費德里哥收回了視線，看向略顯激動憤而離席的男人，一時間腦中只有一個想法，而他也順勢又自然地脫口而出：
「所以，這是又要用議題單解決問題了？」

至於其他委員各自表明身分的話題，費德里哥倒是沒有特別作出回應，僅在聽見喬瓦尼那無聊的笑語>>4時轉過頭看著對方。
「如果你指的是鳥類，在場還有另外一位。」

>>14

「……？」
被叫著的法布里奇奧眨了眨眼，看自家的年輕幹部從背後掏出燈桿的神情彷彿在欣賞一齣絕妙無比的魔術，內容大抵是：魔術師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鋸片嵌入裝著模特兒的木箱裏，然後血流了出來。

「嗯哼、我想現在也還算不晚，羅德尼。」
畢竟大家各自忙碌，反正既然同為家族成員也不乏打招呼的機會，因此向來隨性的法布里奇奧自是不大介意這類的事。

而年輕人的一點血氣方剛亦然。對於羅德尼破壞公物一事，這家族的律師非但沒有責備，反而盈起笑容接過了燈桿，指指梁柱接縫上的一點不顯見的斑黃：

「你瞧，這大廳的牆紙也舊了，乾脆說服地主順便換組壁燈也罷。」
即便這話聽來像是開玩笑，卻又似有幾分認真。男人接著又話鋒一轉：「倒是——娛樂中心的地下室有間保齡球館，你遇着什麼不開心可以去那玩一玩。」

「別再擰著觀光客的頭當球打了。」
最後一句是附在人耳側以氣音說的。話畢法布里奇奧退回一步，臉上依然掛著舒坦的笑容。

「......。」

恩佐從靠牆的座位站起身，在與會者中他是最高大的，一身肅黑的他面色不善，影子沉甸甸的壓著會議桌。
曼家諾家蒙喪子之痛，傑諾維塞家也像被搧了一巴掌，畢竟是他們不願各家族間發生大戰，因此致力於維護委員制。

但他站起時不發一語，只為身旁的空椅子歪了，恩佐親自把它靠好，發言時才不會分心。

恩佐想像眼前這群人彼此殺戮的模樣，那金髮的少年耐不耐打？還是打扮像流浪漢的男子能活到最後？曼加諾家復仇的怒火是否能燎原？

午餐的南瓜雞肉奶油通心粉裡，有107個貝殼麵條。
來到度假村後他懶於社交，當侍者端走送到木屋裡的碗盤時，她會看見5x10整齊排列成方陣的貝殼。
他胃食道逆流又犯了，仍把盤邊除不盡的餘數吃下。
恩佐本來想點用松露蕈菇燉飯，但他向來只於星期一和五食用燉飯，從十年前就如此。

「【我未涉及此案，亦不知任何內情】，委員制免於眾人像猴子搶食。犯紀者好自為之。」他的嗓音像暴雨前天空陰鬱的雷鳴。

有另一思緒亦盤據不去，即今天是週四，他為什麼會生出想吃燉飯的念頭？

>>16

「是啊，但那又與我無關。」理所當然的回了句，喬瓦尼當然不會在意對方如何回應自己的胡話，說到底那本就是他隨口所言，為這鬧劇添了分興致。

但對方上一句話可就不是這麼說了。

「……吶費迪，」喬瓦尼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對方的問題，發現這「討論」還真的很可能往這方向走。「你幫我寫如何？」

以一臉認真的神色開口，像是他這根本不是玩笑似的。

>>11

「那曼加諾的『獵鷹』，要帶領一下討論嗎。」和費德里哥的交談他未有刻意壓低聲線，卻自不如此刻一般揚聲詢問，笑着發問的並非問句，畢竟本就是曼加諾家族的事情，由札卡羅工作可說是天經地義。

>>19
「自己寫。」
淡淡地瞥了喬瓦尼一眼，沒有想多搭理垃圾話的意思。

「【我就不多說自己的身分了】，畢竟以現況來說理當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似乎剩下自己還未回應最主要的話題，雖然覺得沒什麼必要，但為了方便他還是簡單地應了聲。

>>17

「啊，說的也是！這種過時的燈具、充滿死角的照明系統……該連同老舊的牆紙一同換掉，才稱得上是高級度假村哪。」
有股概念上的 愉快 流入了羅德尼腦中，開花結果。他敬重而且喜歡法布里奇奧，男人聰明、和善、不擇手段……最重要的是聞起來永遠有股香香的味道──不像家族裡的某些老粗，一開口就是死老鼠般的氣味，噁心至極。

他接回各種意義上 死透了 的燈具，覺得這比馬克杯或小鑰匙圈都還合乎自己對紀念品的標準。

「雖然我很努力控制自己的壞脾氣了，但這些……」青年用單手劃了一個半圓，咬牙切齒地碾碎單辭，好像沒能找到某個精準的語彙。「發生這種事情，很難讓人心情愉快，我本來應該在芝加哥那邊算一筆帳的。」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總之，保齡球真是個好主意，我還沒有真正打過呢。」
把別人的頭當球打倒是頗有經驗……

>>20

此時此刻札卡羅感覺自己真需要來杯咖啡，本還以為會有其他人偽裝獵鷹，但顯然密謀者如今都隱藏了起來，估計一時半刻不會冒然出現。

「好吧，看來密謀者們暫時還不想出來拋頭露面，那我們就開始吧。」男人這麼說道，然後擬定了一張議題單請工作人員代為發放給每個人。

「還麻煩各位在明天開會前將單子交上來了。」札卡羅笑著這麼說道，雖然他自己也覺得一天一張單的程序是有那麼一點不必要，但委員會會議的運作顯然就是這麼地冗長。

【首日議題單】

一、將誰逐出會議？
二、獵鷹指名方式與對象？
三、對於密謀者隱藏的想法？
四、假本決定時間
五、其他

>>a6
>>a7

羅德尼突然感到一陣銳利的目光，這很難用精確的五感、甚至科學去形容，就類似你在深夜時分，沒來由地猛起雞皮疙瘩──就知道自己 見鬼了 一樣。

恐怕是大腦的邊緣系統、爬蟲腦之類的東西在作祟，天知道人類還可以有什麼超能力？

「那個，這個……它，它自己掉下來！真的！」
羅德尼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他想把燈桿藏起來，不過已經為時已晚，「還是，我不小心搶了閣下的工作？」真的會有人以折斷燈桿為業嗎？

>>24

「假決定的時間就暫時定在明日的下午茶時間如何？/*二日目晚六*/ 或者有人有什麼不方便都能再提出討論。」八個身份不明的人，札卡羅想想就覺得頭痛，或許等等散會再去吃個好吃的、或者大睡一場補補精力吧。

>>24

——喔，報告。

科西莫再熟悉不過的東西，無論是在精妙的儀器設備環繞下的紙張，抑或夜幕低垂深惡痛絕加班時的該死稿件，他的生活無論如何都與這脫不開關係，彷彿命運將他們緊緊牽連成了一體。

他不討厭劇作翻閱時流淌溢出的木質香，但對於鋪天蓋地欲淹沒他本人的混雜紙墨味敬謝不敏。


有時候他也會懷疑這是否就是所謂上帝賜予的考驗——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科西莫明白，畢竟委員會向來都是如此，因此為了遵守所謂的程序及規定，他伸手接過了服務員遞來的單子——

先撇過上帝不談，現世報確實應驗了。

科西莫先於自家部屬交報告之前，就得先勞苦地費心費力，花上數千數萬字好找出那群違反守則的狂徒。

>>26

「札卡羅先生，您是指這一回先暫訂明日下午茶時間嗎？」

科西莫正著墨下筆，便先聽到了至關重要的議題。


「假決定時間的部分，因為有些私人事情，所以希望可以往後推延至少一個半小時至兩個小時。」

科西莫拒絕加班中的加班，他不想連下午茶的馬鈴薯時間都被剝奪！

>>28

「噢，當然沒問題。」男人聽聞要求，一點也沒有猶豫地豪爽答應了。

>>24>>26

雖說分明是獅怎麼這會兒又成了鷹，令人不得不恭維委員會的命名邏輯，但法布里奇奧倒也沒打算費心吐槽。況且這種局面由曼加諾的人領首可說再合理不過，因此男人僅是在接過第一日的課題後，掏出鋼筆往自己攜帶的冊子裏速速謄了一遍，就將便條交還給工作人員回收。

「時間沒甚麼問題，甘比諾先生收單不緊迫就罷。」晚點早點都行，法布里奇奧倒是挺習慣三不五時來個被加班了——多虧一些家族裏頗有個性的成員。

>>23

「嗯……這次事情的確難辨。」就連身經百戰的律師也不得不這麼認為，只得說幸好這次案件在委員會眼皮子底下，應該不致在渡假村裡又出人命。

「也許你該在填單之前吃些好吃的，或者……發洩一下壓力。」
當然了，不是指去泳池畔找人隨機鬥毆。

他從不輕易以「我了解」或「我明白」做為註腳，畢竟一個人終究不可能真正理解另一個人；況且對良知泯滅之人來說，同理心不過是一場謊言。

「你可以問問別人，說不準這兒有保齡球高手呢？」
關於打保齡球的話題。若和法布里奇奧有點兒交情、又喜歡把打高爾夫或撞球一類運動當成社交手段，肯定知道此人是個神乎其技的運動白痴——能把高爾夫球桿揮出去、把撞球桿當飛鏢射出去的那種神乎其技。

>>30

尚未成形的話語飄散在羅德尼腦海中，顏色、場景……一些簡單而確實的概念。他的一部份還在試著對這場會議本身發表意見，但另一部份的他卻突然覺得很餓。

──好吃的東西、食物。
彷彿那個單辭是某種開關，發出『喀嚓』 一聲之後重啟了食慾中樞。古典制約、流口水的狗……隨便什麼都好，反正多餘的念頭害羅德尼把一切都 搞砸了 ，他最後只能乾巴巴地說出：「真是狗屎。」之類的咒罵。

「或許我們都該吃點東西，順便發洩壓力……話說回來，法比你該不會認識什麼好醫生吧？」羅德尼順勢改變話題。在這黑幫世界的泥沼中，他一直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得像個 小丑 ，可惜事與願違。

「你也知道我的小毛病……我試圖看過幾次心理醫生，倒也不是他們差勁。就是每個都被我打斷了一些……東西。」這年頭要找個會打架又會看病的醫生怎麼這麼難？

至於打保齡球的事，羅德尼心中似乎已經有陪同的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