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門以極輕的力道被推開，來人刻意放慢腳步，只餘下皮鞋於地面摩擦的聲響。

他第一眼先被落地窗邊看出去的明亮海波吸引，很美，他想，走近床邊，黑髮青年的身體被罩在被單下，露出來的肌膚好幾處被繃帶纏著，透出了些許刺眼醒目的紅，繃帶乾淨似乎是才剛換不久，蓋住的地方不知傷勢程度如何，但從這嚴密包紮看來剛受創的時候肯定是十分不堪的模樣。

──幸好。

幸好什麼呢？他也說不上來，身為『謝斯塔克．瓦連京』的時候，他在檯面上是名醫生，但更多時候他覺得他的職業是在醫死，救贖確實是他們的宗旨與最崇高的目標，但那都是用無數死亡堆積起來的，研究總是伴隨著實驗與犧牲，他見過的屍體更是比康復向他道謝的人多過數倍。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如一場考試，大大小小的選擇寫不完，有時候選錯了，大不了扣兩分，但對於他們來說，一個錯步往往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而什麼時候適合前進？什麼時候該後退？

封閉的窗連看出去能想像得到的浪濤與鳥鳴都聽不見，隔音可好，青年的眼睛閉著，睫毛蓋住的眼底下有些疲憊的青，年輕的臉龐對比清醒時張牙舞爪的狂妄樣溫和了很多很多，但是眉頭一樣是輕蹙著，貌似連睡著時也不甚安穩。

是不是他們這樣的人連美夢也沒資格做了？瓦連京忍不住伸手，青年黑色的髮絲陰影蓋住眼簾些許，他替他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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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啃嚙心頭的煩躁感是怎麼回事？慕西亞不明白胸臆鬱積著的這股莫名惡氣從何而來。

唯有「宣洩」後才能重返舒泰吧。

孔蒂尼的少爺意圖從昏迷於保健室的拆骨師身上取回他平靜的日常，但就在巴格西甩落門片之際，他下意識地一把將腳橫插入門隙，恁憑一點空間擠身入室。
比起令餓火燎原，他有其他更想做的事。

「那我也要抱抱！」趁著巴格西未及反應，慕西亞鼓著雙頰，先一步展開雙臂，宛若八爪魚一般緊緊環抱著加拉索的商人。「蟲叔身上真好聞。」蹭上梳洗完畢的巴格西，青年將滿身的塵埃沾染上清潔的白色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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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踩踏在地毯上的腳步聲微不可聞，但拉格諾知道這位堅毅而優秀的女性，已察覺到自己的到來，站在足以表現誠意又不失禮貌的距離，等待克拉克．舒曼停下琴聲後才開口。

「很抱歉打擾您獨處的時光，請不要太過哀傷，相信您已繼承亡者的意志，並為此而堅定前進。在不知您及愛德華茲探員身分的現在，請讓敝人稱呼您為舒曼探員。

《奇美拉》的結局需要您來完成。」

她無疑是個狂熱真摯的信徒。

可同時，她也是受國家培養出來的菁英特工——她幾經波折，被打碎被消亡，聯繫這些人的只剩那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文字和書典。

可她(以色列)始終未言放棄，故她依舊堅毅如往，即使是現在。

「……不過是告別罷了。」

從聖路(琴鍵)上移開指尖，克拉克起身轉向後方，那張中性的臉上是與往常一樣的平靜表情。

「我很高興能夠取到我需要的商品——。」

她說，震動的聲調虛無飄渺，卻不傷字詞的穿透力。

「——我自然會前往監獄提出蓋茨，但你們又需要他做些什麼，或者說，不希望他回到監獄？」

縱使她被分割成了兩半，情報員鍛鍊出的分析力依舊自動發揮。

「這是坦齊勒交換《奇美拉》的唯一條件，而您是取得交易權利的買方，促使交易完成，讓您滿意，正是我的職責所在。」拉格諾笑得頗有深意，是用您，而不是買賣雙方。

「坦齊勒需要文森．蓋茨，而您展現最大的誠意，您我都知道別西卜的瘋狂，克莫拉不會無動於衷。」說一句埋一句，但不妨礙將訊息傳遞給對方。

「並有件事需要您的幫助，愛德華茲探員的房間要麻煩由您來打開，而房間備用鑰匙遺失有段時間，因搜索島上也未發現探員的蹤跡。或許一開始探員就未曾離開過⋯⋯不知您是否有辦法進入房間？」被拋下海餵魚就算了，拉格諾可不想屍體臭在房間裡，又得回來收拾。

當你凝視深淵，深淵同時也在注視你。

那雙眸子僅僅在一剎那顯露水潭下的真實，隨即這個特工便像是個沒事人揚起嘴角，抽出剛才放進口袋的手。

鑰匙掛在了修長的食指上。

「范范尼先生雖然也十分擅長言語，不過比起來我倒是能明瞭巴格西先生為何比較受歡迎了。」似乎明白真正要與她交易的正主是誰，克拉克不冷不淡地酸了句。「我會和監獄交涉，後續提到人會再通知，希望你們能完成『保證的事』——。」那條魚的去向，無論如何都不能是重回大海。

至於中間交涉人的報酬……。


她邁開步伐，越過范范尼。

「我會幫忙打開房間，至於後續送還回國的處理就麻煩你們了。」

她已經收到了。
對她來說，此刻最需要的報酬（救贖）。

面對挑撥的言語，拉格諾僅是微笑帶過，段數太低真難反應，「權勢是最迷人的風采，這也是敝人的目標。
還請您無需過於擔心，一切手續都已準備妥當，務讓愛德華茲先生安息，所有的榮耀都歸屬於逝者。」

拉格諾目送克拉克離開後，讓隨船人員開始行動，做離開的準備。

【時間回到三日目末——】


白狼於深夜巡遊，卻遇上致命的糖。


當消音槍悄悄地劃破空氣，早已被鎖定的艾利肯只覺腹部一陣濕熱以及那煙灰風衣逐漸被鮮紅浸染，忍著疼痛壓住傷口，負傷的男子雖以最快的速度躲至隱蔽處，他仍明白，並非天天都會是平安夜。

一如往常咬著糖，尼爾斯好似並不在乎直接於碉堡內、在這條長廊上展開襲擊，他將手槍又瞄準了艾利肯所在的方向，算準時機又一次扣下扳機，這次子彈划過了男子的腿部，誰也不會憐惜灑在地上的紅酒鮮血，即使它留下的污點永不離身。

艾利肯沒想到坦齊勒不優先襲擊黑桃二反而將目標放到自己身上，一時的大意引來殺機，現在的狀況要回到位於三樓的房間是不可能了，逐漸流失的血液正一併帶走自己的意識與判斷力，感受到尼爾斯慢步靠近，在開始模糊的視線下艾利肯憑著幾日在碉堡內的探索伸手觸動牆壁內某個機關，即使他並不確定在這機關之下是否仍有生機。

當尼爾斯走過轉角已不見獵物身影，他只是眨了眨雙眼將口中的糖咬碎，也許覺得有些惋惜也許只是奉命行事什麼都沒想，依艾利肯的出血量大概是活不過今晚，他將要在這座碉堡的某處永遠沉眠。


而今日，他們坦齊勒也將繼續在場上編織他們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