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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戲，還勉強有那麼點看頭麼？」
貝爾納狄諾看著局勢的發展，也不得不給出一個挑起眉毛的玩味表情，畢竟就連這總裁也萬未想到，只是拚個酒也能變出這些花式伎倆，令他不禁開始暗自揣摩後續的遊戲規則又會是如何？

他自服務生手中從容接過那枚金光閃閃的25分硬幣，以兩指掐著，兼具戲劇性與公正性地高高舉起，讓在場所有人見證它的真偽。然後就這麼走至為遊戲準備的台桌前，一個彈指將銅板擲向軍藍色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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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貝爾納狄諾從來不吝賞誰一個見鬼了的表情，而他也真做了。
對於紳士風度的話題，只令人感不置可否；或說，其實這總裁根本不在意安德魯和誰做了什麼，因為計較有失氣度，卻仍不自覺地關注對方一舉一動，因為鮮有其它事物值得讓他在意。

「啊——安德魯，我可沒說過要徵詢你的意見。」
他發自心內地為彼此高興，語調卻一如既往地蔑棄，「也不許你想。」貝爾納狄諾明白，當你有你的思慮，我有我的考量，便是漸行漸遠的開始，連本應達成的共識也終將抹滅。所以並非他獨裁，他僅是行優柔寡斷滋生時的必要手段。

貝爾納狄諾牽起對方隻手，盯著看的樣子彷彿端詳某件藝術，還難得地沒有語出尖銳評斷：「現在有沒有工作？我自己說了算。」言下之意即是要對方別拿不再存在的問題庸人自擾。他想，雖然交接典禮是另一齣不能缺席的劇碼，但整場選拔肯定不是三五分鐘能解決的，而即便自己難以取悅，也沒有迫人強顏歡笑的殘忍嗜好。

「有沒有冷落我？也是我說了算。」
至於拍照這類問題，貝爾納狄諾早已沒有回答的必要。畢竟，只要是出自安德魯手筆的作品，無論社論文章抑或相片，鮮少能讓這總裁語出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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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第一回欣賞安德魯開始，他便習慣將這個男人說出的所有字句收入記憶，相信若將它們以復古的活版技術印在質料上乘的纖紙，肯定比美術館中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來得更有深義。沒有人能說自己討厭甜言蜜語，尤其當思緒全為對方佔據，便更聽不進其它所有。

「好吧，那……」貝爾納狄諾非但沒有鬆手，還笑得更加燦爛：「我要你和我，做些令人愉快的事。」男人話語攀上對方耳根，為表達暗示而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兩人之間周旋。

縱然面對安德魯，他也從不吝嗇要求，驕矜地像是投入一場屬於成人的國王遊戲，卻訂定一直由自己當國王的不公平規則，還樂在其中。然而，所謂國王提出的命令，每每總是赤裸裸地投懷送抱。

興許在這遊戲中必須消受的，還有這總裁捉摸不定的思緒。剎時，廣播(>>n8)穿越過遊戲間內拚酒者的較量與旁觀者的賭注，勾起貝爾納狄諾新的靈感：

「也許在那之前，你願意陪我看看外頭華而不實的百花盛綻？」
可能是心情極好，這總裁難得口出確認對方意願之辭，而非強硬要求。世俗價值觀裡，煙火總該是為了慶祝什麼而放；至於、對貝爾納狄諾來說，或許每個能和安德魯相互依偎、在床上街上海上擁吻的日子，都值得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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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舷窗範圍向外看去的夜海，框架中的景致也就不過與名家畫作雷同，甚至因缺乏美術技法和情感投射而略遜一籌；幸好只須來到船艙外頭，便能飽覽皎潔月色下的一望無際。

攀上鐵梯，甲板的視野又比側廊更上一階，放眼望去杳無窒礙。微鹹海風迎面拂來，撓亂男人額髮，深秋涼意令貝爾納狄諾豎起大衣領口，不自覺地往身旁之人靠得更近些。

大海抱擁整船鬧騰，此刻溫柔彷彿傾訴那些古老而美麗的傳說，靜靜沉睡於波紋交疊之下；晴朗夜空則似一幅蓄勢待發的大型畫布，在所有漂泊海上引頸企盼的目光之中，靜候最璀璨絢爛的顏料釋放一場美豔盛大的華麗創作。

「有時候我總會這麼覺得，」貝爾納狄諾無端說起。他凝視某個垂在地平上的星點，亮晃晃的倒影在水中徘徊，為塞壬的歌聲起舞，最後化作泡沫。「也許有天，我會離開思庫洛的辦公大樓，安德魯……」恍一側首，便瞥見安德魯在燈光熹微處更顯深邃的英挺輪廓。

「可我始終無法想像自己離開這裏。」
他可以是礦工，執行長、資本家……卻未曾捨棄過海盜的身份。大海予他闖蕩造夢的空間，他替大海寫下故事創造羈絆；在這傳說逐漸式微的年代，不再因為生活困頓渴求溫飽出航，而是為了憧憬。

「還有，你。」那為靛藍色包繞的輪廓太美，令貝爾納狄諾不禁往帶點鬍渣的側臉致上一吻，在瀕近午夜時分，靜待一場即將到來的美妙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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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盛綻劃破夜的寧靜，顏色在水中倒映，彷彿來自亞特蘭提卡的嘉年華自海底浮昇，帶著遙遠彼方的歌舞陞平，折射絕美的饗宴。焰光燦爛又似焚燒整座大理石城的卅日大火，他要在能欣賞所有視角的高塔吟詩，趕在餘燼墜海前享受最暴虐無道的浪漫。

貝爾納狄諾心想，打從頭一遭登上海盜船，初次面見的船員便告訴自己：沒有保險，也不能反悔；倘若有天註定與海蝕的遺跡和寶藏和骸骨一同沉眠，那也僅是命運使然，沒有餘地怨天尤人。而當他墜入名為安德魯的陷阱時，便已知自己永遠無以逃脫。

然而，又怎麼會逃呢？他可恨不得將自己投懷送抱。
在對方強取豪奪地索吻同時，勉強哼出幾個抱怨的單音，伸手揉擰那襲對他來說過於樸素的晚禮服、和掩於其下的結實肌肉，意圖將上頭鈕扣甚至喉結悉數扯下，好擴充自己絕無僅有的寶貴收藏，滿足作為海盜掠奪無度的貪婪天性；同時卻又不吝將自己獻祭，甘願浸入令人幾要窒息的美妙深淵——

那些最喪心病狂的罪犯總說：為了得到世界上最耀眼的珍寶，賭上身家財產道德及性命，也僅是剛好而已。

不知是殘存理智作祟，抑或本能使然，可能是貝爾納狄諾的要求，也許是安德魯的提議，兩人漸從光線向地平隱沒之處踱回礦燈昏黃與絨布地毯赤色交融之地，在樑上金雕的雄獅注視下親熱。男人於下一盞煙花綻開吞噬暗夜的繁盛前，俐落地自衣衫口袋掏出房門鑰匙，打開另一座沐浴在璀璨艷麗之下的香格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