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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是理所當然，安德魯。」
雖然變化微不可見，但相較之下，男人神情的確柔和許多。
來自同個國家，只代表背負了相同的歷史、相仿的習性。根深柢固的文化，免不了蔓生歧視或偏見。

「哈、別忘了，我是個遭荼毒過深的移民。」
然而他向來不理會這些胖瘦美醜，他只在意他想在意的：「你想得可真複雜。雖然聽上去不失為一項不差的研究材料……」貝爾納狄諾會願意和法布里奇奧這個人、或者和其他的誰搭話，並非因為血液流淌相同的歷史，只不過是因為認為對方勉強值得。

至於安德魯？那就不僅僅是值得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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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
他幾乎已然肯定對方和自己來自相仿的年代，莫非此人恰巧亦是內戰的受害者？當然，人類腥血斑駁的歷史，向來不乏顛沛流離與戰爭。

有關繁華的部分，貝爾納狄諾反倒覺得大洋兩岸大同小異。所謂美國夢也不過是徒有其名的虛浮泡影（即便自己是美夢成真的絕佳典範）——也可能純粹只是南方生活更加純樸罷。

「那裏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壞的地方。」
他以講述名言佳句的口吻說話，也許在哪部史詩可以找著蛛絲馬跡，卻總是令人摸不著接下來會說出何種貶意辭彙：
「美其名是多元社會，其實根本杳無文化，像座烏煙瘴氣的大熔爐。唯一值得人投注目光的，只有源源不絕的錢。」活在現實，就得屈就於現實；諷刺的是，自己正是其中一名受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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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面前二人談話進展，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逐漸浮升，在心底、在腦海裏，隱隱作怪，彷彿不小心嘗到一枚埋藏於布丁裏的酸李，或伸手卻撓不著一隻攀於後頸的蟻。那樣的不可理喻。

「得了，他不會介意的，安德魯。」
貝爾納狄諾不大確定那是什麼感覺。「是吧，法比？」真是怪了，明明自己對杏仁糖也絕無死忠沉迷般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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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那個名叫慕朗戈的混帳完蛋了。

「這都甚麼來著……」
幸好不舒服的感覺沒有持續太久。貝爾納狄諾揉了揉後腦，張望了下四周，發覺自己似乎正坐在餐廳裏一處靠牆的四人桌前。

廳內燈光明媚，有些零零散散的人或端盤走動、或坐著享用早點。自助餐檯上擺著一些簡單但品項豐富的朝食菜色，看樣子大致能獲得一個差強人意的評價。遠處的吧檯似乎也已經開始營業的樣子。

『自助餐廳，這裡人挺多。』
貝爾納狄諾邊抱怨著麻煩，邊回覆了群組。

「什麼任務嘛，還講得那麼危言聳聽。」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貝爾納狄諾仍舊打開了群組內公告的地圖，檢視看看有無劃上紅圈的標示地點在自己目前的位置附近。

「……有了，吧檯。」
他索性往吧檯的方向走去，檢查有沒有可疑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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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就是這個了。」
趁著酒保繞到後場忙碌不注意時，貝爾納迪諾將傳輸器黏上那只引起反應的玻璃杯，隨著漩渦的生滅，這項傑拉托物質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成功回收了。

「這種程度的任務，還真是一點兒挑戰性也沒有吶。」
他覺得當海盜尋找寶藏都比這點任務刺激得多。

自己已經勉為其難幫忙找到其中一項物質，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這麼想著的貝爾納狄諾，僅是獨自一人在飛船裏悠晃著，偶爾因看見還為任務奔波著的同夥而會心一笑。嘈雜之間，他無端想起安德魯於啟程前同自己說過的話——

菲尼克斯號，這會是怎樣的一艘輕航艇呢？

也許格局宛如現在這艘不知名的飛船？這樣無根無據的念頭自心底浮升。倘若答案為是，那就可惜了。要是這樣一艘光鮮亮麗的航艇，背負浴火鳳凰之名，最終下場卻是葬身海底，豈不諷刺？幸好這艘船毋須墮入那樣的命運。

不過換個角度想，要是安德魯捎來的訊息正確，這菲尼克斯號的殞落可是成為了海盜一族找著寶藏的墊腳石，說不定還是促成自己和安德魯關係的媒人？或許對自己……不，或許對未來的自己而言，不失是件好事罷。

想著，他不自覺勾起唇角，隻手隨興地插進西褲口袋……
奇怪，口袋裡什麼時候多了把客房鑰匙？這時，他想起了法布里奇奧的廣播，關於那找不著鑰匙卻存在傑拉托物質的房間。

啊啊、原來是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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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麼跟什麼……

「說到底，這些工具裏根本只有物件偵測儀這玩意，在尋找竊賊方面有顯著的作用吧？其他都是幹什麼用的。」
男人抱胸，耐著性子聽完任務解說，一副沒好氣的樣子。

「哦、還要結伴是吧，難道是小學生戶外教學？」
雖然嘴上這麼埋怨，貝爾納迪諾倒是不排斥找個誰同自己一起出門，畢竟難得有機會來到未來幾年後的倫敦，就姑且當作遠遊度假罷。再說，他早就有了與自己結伴同行的最佳人選——

>>安德魯

「那就走吧，安德魯。」
男人鋒利的眼神盯上對方，一若往常的直率，不給對方任何猶豫的餘地。「我迫不及待要離開這間感覺隨時會垮的爛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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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畫老趕不上變化。
也罷，世界運行本即沒有固定規則，遵守秩序僅是一種悖離常態的委曲求全。自顧自的貝爾納狄諾見對方尚未跟上腳步，遂回首，這才驚覺——就安德魯的現狀看來，貿然出門似乎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安德魯，你喝多了。」
或者已經超出喝多，邁向了另一層境界。貝爾納狄諾難得怔了怔，因著未曾見過這位前輩如此。他幾乎是用搶的奪過安德魯遞來的墨色酒瓶，但沒有仿效對方豪邁飲下裏頭血色瓊漿，而是隻手拎著，另手半推半拉那有些醉意的男人，循外表陳舊卻挺溫暖的木頭階梯走上樓房。

「笨蛋……先別管紅酒抑或麵包了，你不能就這麼出門。」
他大概以為那些是對方受酒精薰迷之際，吐出的胡言亂語。

>>107

經歷過烽火、意外、煤坑底下的風浪……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真正嚇著貝爾納狄諾——他曾這麼以為，直到現在。他在不怎麼開闊的樓梯間猛然對上安德魯那深鎖眉頭的表情，那活像是要把眉骨上的皮膚多擠出一道裂縫的表情，害得男人不禁聳起肩膀。

連思考的時間都被剝奪殆盡。貝爾納狄諾甚至還來不及選擇：該把手伸出去，還是一如慣常地拒絕？就被拉上了二樓。

登上二樓，空間忽然變得寬敞了起來。格局挺寒酸：一間沒有張像樣床板的通鋪臥房，和一間浴室。「沒有人在等你，你可以慢慢來， 安德魯。」他焦躁地說著，同時發現浴室前的地板溼答答的，尚有些許白霧裊裊而升，似乎不久前有人用過。

這兒安靜得可以，導致貝爾納狄諾直到踏進寢間，都沒發現裏頭已經有人待著了。

>>a@4

率先來到寢室的貝爾納狄諾，差點沒啐他句髒話。

「大白天的，怎麼會有人躲在這裡睡覺啊……」
害得完全沒想到的自己被嚇個正著。罪魁禍首都是因為安德魯那酒鬼，蠻橫地硬拉著自己不說，還扯了一大串疑似是家鄉話的話語，搞得自己心浮氣躁，觀察力也隨之下降。

然而抱怨歸抱怨，即使貝爾納狄諾再怎麼跋扈高傲，仍舊不會有亟欲吵醒別人的邪惡念頭——不過也僅此而已，別想要他去替誰服務。

>>109

「我不管你在意什麼？好奇什麼？別糟蹋自己的身體。」
男人壓低聲音告誡，眼神活像要拿刀抵著人，將人挾至牆邊，逼迫對方妥協自己強硬的要求。即便貝爾納狄諾的要求合情合理，他的本意向來只係出於擔憂與關心。

「別有下次了。」
他淡淡地說，心想，世上不會再有第三個人令自己如此慍怒了。

>>144

「你該向自己道歉。」
令貝爾納狄諾發自內心地生氣，簡直是項殊榮——他可不會對不關心的事物動怒。看不上眼的，與自己毫不相干，根本不值得耗費心思。

可是他明白，人可以被禁錮，卻不能被奪取思想。就像他明白安德魯的志業，也許哪天對方選擇迴返戰場，自己理所當然沒有阻止的權力，只被允許每天早晨在辦公桌前踱步，等待秘書捎來充滿油墨味兒的最新消息。

「……哼。」
輕吻落下，勾起一絲繾綣，染上緋紅。貝爾納狄諾終究沒有回應好或不好，或者說——信服這份擔保。畢竟他可不會輕易放過安德魯，但又沒有朝對方大發雷霆的理由和必要。充其量祇是擱著，像一只空水桶，等著用對方的好填滿它。

斜光自窗口灑落，打在他的笑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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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納狄諾沒有插什麼話，祇是靜靜地看著、聽著。

他既不同意安德魯的說法，也對法布里奇奧的讚賞之辭感到不置可否——他不討厭這個男人，甚至挺感興趣，但總覺得每當看到這兩人互動，便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詭譎氛圍縈繞，像是劣質咖啡入喉的酸澀，或杵在河堤邊，遙望一頂被風吹跑的帽子。

>>193

貝爾納狄諾站在一旁抱胸，在安德魯的問句之後以唯恐沒人聽著的音量，張狂地大笑出聲，好似嘲笑對方若有似無的小心翼翼，和法布里奇奧那種有回答和沒回答差不多的句式。

「我知道你的意思，親愛的安德魯，你大可不必這麼拐彎抹角。你看看我，像是這麼難相處的人麼？」
他趾高氣昂地反詰，甚至展開雙臂演鐸友善，不容許他人否定，卻又將心底的不是滋味表露無遺，即便破壞兩人世界的當事人就在面前，態度也堅定不移。

來到這裡，遇見安德魯後，他不斷想著：對方真是那個屬於自己的他嗎？雖然同名安德魯，同為獨攬權貴的媒體龍頭，同是擾亂自己心緒的男人，可這個他愛的那個人，終究是未來的貝爾納狄諾。

「一起走吧，我也挺想和他聊聊，再磨蹭吃飯時間都快過了。」
他和安德魯說起話來帶著虎視眈眈的眼神，彷彿法布里奇奧不在這裡似地，卻又不忘以銳利目光刺向當事人，好似投射無語的告誡——

即便如此，鏡頭下的主角仍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