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世界的認知體驗
是盲人摸象抑或洞若觀火？

尼雅弗學院有個曾算是家喻戶曉的頑劣生。
他在古文學及歷史學上以極高的分數被錄取，本以為是可塑之材，入學後教授們卻發現他只是個叛逆份子：魔法課只挑喜歡的教授聽講、在煉金術課上研究他自己發想的課題、劍術課出席率三分之一，其餘課程皆不見人影。
很快地他成為了半數教授眼裡的黑名單，然而除了音律實在不拿手，學期考試竟都發揮得不錯──至少不會掛科，這讓想趁機把他革除校籍的教授們無可奈何。


午後的陽光照耀在層層疊高的書皮上，空氣中的微粒在陰影處旋轉飛舞。
一名青年將凌亂的頭髮隨意扎成一束，每當以為那半瞇著的雙眼就要闔上，他又會在下一秒睜的老大。蒼白的皮膚襯得黑眼圈相當顯眼。書桌上的書被分成好幾類，閱讀完的、正在閱讀的、參考對比用的……比書還凌亂的是撲滿半張桌面的各個紙張，上面充滿古文字筆記、符文研究、魔法組合以及雜七雜八的隻字片語。

青年握著筆的手在顫抖，墨水在紙上畫拉出不成文線條。
他的身體不顧主人意願叫囂著疲憊。

這是布雷頓教授一進葡萄園最常見到的景象。
「夠了，Ming，你必須去休息，立刻！」他大步走向明，把最左邊一疊書抱起收回，而顯然這只是個開始。

「不！等等，教授，我才正到關鍵時刻！」明慘叫一聲，搶在布雷頓前將另一疊書抱緊。
「你哪時候不是關鍵時刻？」布雷頓挑眉，這學生臉色蒼白的嚇人，虛弱地彷彿輕輕一壓就會整個散架。「我警告你，你這樣會完蛋的，小瘋子！」

「可是這裡的學識太偉大了！我恨不得不眠不休直到讀完所有！教授，畢業後就沒機會了，我只是想把握時間！」

一提到這裡、提到書本、提到知識，青年乾澀的雙眼就會迸發出強烈的奪目光彩，充滿了熱情、求知慾，靈魂在其中猛烈燃燒。
「你太貪心了！」布雷頓教授將書一放，忍不住怒吼道。

明傻愣地望著布雷頓，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怒，「魔法師……不，所有的學者們，難道不也是如此嗎？」

布雷頓搖頭，嘆了口氣，黑著臉以強硬手段驅離青年。這樣的爭吵似乎每隔一小段時間便上演一次，而明始終不懂對方為何發怒。

這世界充滿了未知，他渴望追求這些，又怎麼了？

明原以為他會在葡萄園耗盡大學光陰，卻不料他連第二年都撐不過去。

「你瘋了，你是個瘋子！Ming.」布雷頓提起明的衣領，將他丟出門外，「你應該離開這裡。」

「不、為什麼？教授！我哪裡做錯了？！」明跌坐在地上，潮濕的地面透著涼意。
「你的情況太嚴重了。葡萄園有過許多瘋子，你也會變成其一！而那是我不願見到的，Ming. 」布雷頓眼裡充斥著失望，或許他也曾對青年有過期待，然而事實證明，他不能待在這裡。「這世界的學識無窮無盡，你卻妄想得到全部，太貪心了！你已經成為執著的猛獸，不斷啃食著自身生命，你沒有察覺到嗎？」

葡萄園的大門在明眼前毫不留情地關上──他被剝奪了資格。

「教授，教授！不要這樣，拜託！」明起身拍打大門，淚水奪眶而出，極度疲憊的身體況狀使他的嗓音嘶啞難聽。
他努力考進尼雅弗，為的就是這裡，而現在他的世界大門隨著被收回的資格一同關起。明頹然而坐。
為何讀了許多書，他還是有這麼多的「不懂」？

「教授……倘若我停止求索，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能剩下什麼意義啊……」

哽咽又迷茫的話語得到了最後一句來自布雷頓教授的回覆。

「我想你該換種方式去探索世界，Ming. 葡萄園的廣袤只會害死你，而世界不會。」因為你會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後來，明離開了尼雅弗學院，按照教授所說一足一印的遊歷各地，而學院裡再沒人提起過這個名字，彷彿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19
猶記旅行至珊斯魯里的日子，明對珊斯魯的宗教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循著神的指示上山，卻在山澗迷了去路。隨遇而安的明乾脆找了個好視野眺望傳說之地。
起伏的山巒連綿成線，滾滾黃沙在遠處似乎成了泛光的金，他總有一天要到那裡去。

山林的一舉一動彷彿具有靈性，明繃緊的精神鬆緩下來，以一片大樹葉覆蓋住上半臉，斜躺在山坡上。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聽見隱約的動靜，薰風溫柔地掀起了樹葉一角，流光一瞬的景緻令明永生難忘。

◎

「我夢到以前的事了，希岳。」明睜開眼，放任搭檔撥弄自己的瀏海，明亮的淺色瞳孔柔和地望著他。

「跟我一起去世界各地冒險，有興趣嗎？」
你看起來很厲害，當傭兵應該沒問題！

明再度提出邀請，笑容與當年如出一徹，卻又多了幾分依賴。他維持著趴在桌上的姿勢，張開雙臂將搭檔拉下，輕輕環抱住他。
搭檔沒死，他的喜悅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