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紹楓下了黃包車並和車夫道謝，心想可總算到了，從車站到威爾酒店距離可真需要些時間。

惦惦腳尖鬆鬆骨頭，稍有些精神兒，他抬起手看腕錶顯示的時間，便拎起腳邊的寬大扁皮箱，神情疲倦的走進威爾酒店大門裡，表示不需門僮的提行李服務，路過發傳單的暮清廣時瞅了一眼。

對於次議會的時間及地點感到困惑，在年初國際聯盟簽署凡爾賽條約後，已許久未有社內活動，這次突如其來的訊息打亂了所有預定行程，但為了國家的未來只得在往返京城後匆匆趕到。

「日安，請幫我辦理入住，我是陌紹楓，已有預定東側雙人房，謝謝。」

>@7
輕輕的接過顧雨桐遞過來的鑰匙及信封，抽出信件即在櫃檯提筆填寫入住單。

「謝謝妳，我就現在填寫完吧，今日不需客房服務，讓廚房燉盎雞蓉粥溫在灶上，需要時再通知。可行？」

他的手骨感而白皙，握住鋼筆書寫的姿態順暢而優美，字體帶著狂草的力道，不一會兒即完成放回信封內遞交給顧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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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陌紹楓聽了顧雨桐的說明後，微皺眉頭，並不願和廚房人員接觸。
「到時我會再連繫櫃檯，謝謝。」

提起扁皮箱走到大廳裡側的木造樓梯前，抬頭目測樓梯臺階寬度及間距，將手臂抬高些，抬步向上走，當到達三樓302房門前時手臂已感到酸軟，拿出鑰匙開黃銅門鎖的速度加快了些。

進房後環顧四週，覺得客房太過簡陋，對於兩張單人床併成雙人床的做法感到有些失望，但也是沒法的事，反手關上房門並鎖上。將扁皮箱放置在行李架上並攤開，解開固定繫帶拿出日常洋服，用手掌輕拍後連同衣架掛在一傍的衣帽桿上，皮箱中尚有些工具及個人用品未取出，便走到書桌前。

他坐在書桌前按按眉頭，疲倦一波波湧上，背靠椅背上雙手環交叉胸閉眼休息。

陌紹楓昏昏沈沈中感到肩頸有些酸疼，不多舒服便慢慢醒過來，大大吐口氣，按按後頸，捉起電話聽筒，撥通通知櫃檯要使用煤氣熱水，起身走到行李架前取出毛巾、裝有馬賽皂的皂盒、換洗衣物，進到盥洗室。

陌紹楓舒適的泡熱水澡後披著襯衫慵懶的走出盥洗室，疲倦消除少些，慢慢的穿好襯衫，手指輕巧的將扣子扣到領口，從扁皮箱取出毛呢短背心穿上，掛上眼鏡即撥電話知會櫃檯人員準備好粥及兩盤清淡些的菜品，稍晚至和平餐館食用，並不忘要求清潔人員整理盥洗室及衣物送洗。

稍微整理扁皮箱並上鎖，等待清潔人員到達後，從衣帽桿上取下深棕色大衣掛在手臂上，離開房間到一樓和平餐館用餐。

陌紹楓坐在二樓臨江的窗前，洄瀾江的景緻隔著在玻璃窗後，默劇般地演繹著。他坐姿筆直筆直的，松竹那樣的姿態，動作間帶著股說不來的閑雅，無聲且細細品嚐和平餐館準備的本幫菜。廚子準備了扣三斯、生煸草頭、醃篤鮮兩菜一湯，加上他要求的雞蓉粥，份量不多但精細的一餐。

他想起方才經過一樓時，暮清廣已離開大廳不知去向，是否接到臨時通知？抑或新的指示？真希望自己也能受到重視啊⋯⋯

一個晃神兒，匙羹與粥碗輕碰，發出一小輕響，陌紹楓皺皺眉頭，中斷思考專心食飯。

陌紹楓吃口餐後送上的西湖龍井，方才感到精神許多，便起身前往一樓的六芒亭，想吃顆Mont Blanc後到附近的城隍廟走走，買些朱品齋的梨膏糖帶回去給祖母，祖母在天候變化時易咳嗽，希望這老字號能有些用處。

將掛在手臂上的大衣交給服務員，被>>51喧鬧聲引去注意力，舉步稍頓想打退堂鼓，隨後目光>>48被拉到位在落地窗前的散發侵略氣息的成熟男性上。

……想起父兄曾經的再三告誡，基於禮貌仍是上前打聲招呼，心底嘆氣暗想稍等還是在外邊找間咖啡廳坐坐吧。

「張老闆，自英國大使館宴會已來許久不見，沒料想在此地見到您。聽聞您將展駿業，與道個早喜，祝您鴻圖永啟，源遠流長。」雙手拱狀，祝賀道。

>>57
陌紹楓對於邀約並不如何願意，對方的強硬作風及危險的氣場多感不適，但為這麼離開就顯得自個兒沒氣度了。

不多思考便坐到張遠修指示的對面座位，側臉與服務員點一杯黑咖啡，Mont Blanc⋯Mont Blanc在心底轉兩圈後放棄，等晚些兒再一個人品嚐。嗯，一個人。

面前的這個男人，並非是可輕忽怠慢的對象，必需好生應對才可，可不能讓父兄事後嘮叨不休的。

>>59
聽到對方的加點似乎意識到什麼，這小小的愛好他可是瞞著父兄偷偷底來，稀罕西點這樣甜蜜蜜的食物，聽著就不夠成熟。垂眼看桌面上一壺茶、一塊Brownie、三顆Macaron，——方才驚覺莫不是曾被瞧見？

「讓張老闆見笑了，這些兒小嗜好總捨不離。」拿起水杯輕抿一口，掩飾發紅的臉頰，露出來的雙耳也微紅的。

移轉視線瞧到隔三桌的男客人>>56，慌亂的離開，那一身行頭顯眼得緊，不知是哪家公子剛歸國的。

>>65
未曾料想是這樣的答案，陌紹楓充滿疑惑的瞧了瞧張修遠，男人品嚐Brownie的神情頗為享受，看來所言非虛。

「這⋯張老闆竟是同好中人，倒是我失禮了。」感到些許放鬆，像張老闆這般人物也是嗜吃西點的。

在對方品嚐甜點時，陌紹楓也等到了黑咖啡及期待中的Mont Blanc，骨感纎長的手指襯著白瓷的咖啡杯，更顯得指尖如玉般的溫潤感，將咖啡舉到眼前瞬間一片白霧，他有些怕燙口，輕輕吹散熱氣。靜待附著在眼鏡上的白霧消散些，才慢慢入口。

>>70
「拖福，京城或燕津總是有事兒可做，來來回回的，瞎胡鬧罷了。」陌紹楓放下咖啡，直視張修遠的眼睛回答。

不得不承認對方是個極具吸引力的男人，光是這會子偷偷瞧這方向的服務員眼神可真熱切，不分男女的。

「倒是張老闆的好消息，讓家父欣慕好幾回呢！時常叨念張老闆才是做大事的人吶。」

>>74
陌紹楓不意外張修遠會知曉此事，畢竟在燕津這地界兒，哪能沒些風聲傳出。

「雖是利國利民的事，但仍得不到支持的。我認為受教權應需至普羅眾生皆能享有，為此國家應負擔部份教育費用，以降低人民的門檻增進更多知識人口。但，受到反對及阻礙，應是我仍不夠深思熟慮吧。」

這樣的觀點雖被兄長認同，但推行上仍多有阻擾。宗軍…哼…

再抿口咖啡便動叉子，品嚐起Mont Blanc，不願對此再多說什麼，張修遠對於新世代的想法並不明確，怕被淘汰之類的…天下莫不知最新鮮的遊藝兒要往哪去?

>>83
陌紹楓尚未深思對方話語中的深意，對方已流暢的離開六芒亭。對張修遠這樣行為感到疑惑，但也不甚在意，畢竟未曾交往過，這般也不算辜負父兄的交代了的。不再多想，繼續默默地進食。想著要早些出發才好，除了朱品齋外還想到書肆看看新進的作品，或可得到新的想法也說不得？

陌紹楓坐著抬頭瞧了瞧陸棠陰，單手接過糕點，仔細回想奶奶八十大壽，請了三個戲班子輪番上台唱戲，這位陸老闆是⋯⋯哪位？

那日後院人來人往地，戲子面上塗著油彩，哪能瞧見油彩後的臉面？

>>91
陌紹楓聽到對方突兀地念起葷段子來，手抖了一下面上一片燥紅——被氣得。

哪—來—地—無—禮—之—人—竟—敢—調—戲—我—！真真是極想甩掉手上的糕點，再三深呼吸，告誡自己這是在外頭，不得讓人看了笑談。

陸——什麼來著的，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平日祖母會單請到後院彈唱地戲子嗎？是了，陸·棠·陰來著！

「陸老闆，許些日子未見，你的模樣變化可真多，粗俗極了。不知是否這時日是否在長三堂子裡和女書交流來著。想必也是風流得緊，少說，不奉陪。」

騰地起身輕點頭，抓著糕點盒大步前往櫃檯取回大衣，發現張老闆已代為結帳後即離開六芒亭，經過>>85也不理會，路經大廳櫃台前，將糕點推到顧雨桐前說道：「把這處理掉，你們分著食或丟棄都好。」

隨即轉頭離開威爾酒店，大步往城隍廟的方向前進。

陌紹楓大步大步地快走，隨著時間漸漸慢慢放下速度回到原本走路的節奏。他內心漸漸平靜下來，對個戲子生氣這都什麼事兒的⋯，真真是被自個兒的脾氣控制了，不好不好。

呼吸間冬天的味兒濃郁地飄散，乾的、凍的、夾著由輕到重的生活味兒。陌紹楓對鄰江大街彎進來的街道並不如何熟悉，平日若有工作需要也多是沿著江邊進行著。像這樣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從明亮寬敞的景子，逐步取代成為灰撲撲地市井生活畫面，對他來說是極少見到的風景。

陌紹楓十分明白父兄對自己是極為保護的，就連年少時在英國留學時期，也是打點妥妥當當地過去。這樣一個人走近並進入熙來攘往的小街上，心底有著格格不入的毛躁感；在食攤後方大聲吆喝的粗衣婦人，蹲在路邊挑撿走貨郎帶來的粗糙玉珮的耄耋老人，或是雙頰被凍紅的小孩扛著著與身量相同的大麻袋在行人的腿間穿梭著。

瞧見嬌俏的小姑娘和手中搓揉著文玩核桃的大老爺調笑，對這樣的現象多感到失望，若人人都受到正規的教育環境，想來這樣的事情便不會如此尋常了吧⋯⋯

感到自己還有很長遠的路要走，提提精神，依照著坐黃包車時地印象走到記憶中的朱品齋，除了梨膏糖外也帶了點藥梨膏，等待包裹時不意間瞧到也有糖漬栗子、核桃、松仁等小食，盯著時間稍長，夥計迎上詢問時，忍不住帶了兩包。心想，在離開前吃完就是了，便不會被兄長發現的⋯，嗯。

因帶的東西有些多，便交代夥計送到臨江大街上的威爾酒店，並傳達這些兒都寄放六芒亭退房待取。問了附近書肆的地點，便離開朱品齋往六合路的方向前進。

走到六合路上，兩側店鋪種類繁雜，當鋪、茶坊、洋裁店、琉璃堂等的許多許多店子，路上見著洋人三三兩兩走路交談，路上黃包車伕載著面相整齊的先生女士跑步經過，這樣的景象開闊明亮許多。

陌紹楓這般才有拘束消退許多的感覺，在城隍廟附近的人與人、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太近，別的人身上散出的味兒太過清晰，侵擾似的爬進鼻腔內，這般有著說不來的拘束感，讓他感到疲憊異常，日後還是讓小廝采買吧，對於這次經驗真真無法習慣。

目光停在前方不遠的的拾思書肆招牌，加緊腳步進到裡邊找尋新鮮讀物去了，心想冬季的天黑得快，還是加緊一些吧。

在拾思書肆的陌紹楓不意間抬頭看窗外，已是一地的豔橘色，夕陽落在尖塔後，像在燃燒餘盡似的無力。

冬季的日頭落得也太快些，陌紹楓艱難的挑了三本書輯，這次待的時間不多，可不能帶太多東西的。

匆匆接過用油紙包著的書，即出門招黃包車回威爾酒店，再晚些時間可就凍得很的。

「楚醫師，許久不見。那些兒東西若不是楚醫師用得上，也沒其他人會使用了，兄長與我都十分感謝您。」頗為意外在此地見到楚季紅，聽聞對方長年在香江，甚少出現在燕津的。

「應是我做東請楚醫師一頓飯，這兒的和平飯店本幫菜十分地道，我這幾日有點兒事情會待在威爾酒店，若楚醫師也暫居此地，有時間可一同嚐嚐。」沒幾步路就到達三樓了。

「說來慚愧，我對藥事不大瞭解，都是二哥在看的。但我手邊有些德國今夏推出的抗炎藥實驗報告，若您有興趣，明日帶來給你瞧瞧？我的房間就在302號房。」指著掛在門上的房號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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