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1

二十三樓。
了不起的鋼鐵怪物矗立在這座回憶之城中央，支解街道與風景。他想、他慶信，真正的西西里未被殘暴且醜陋的高樓征服。（可惜只是還沒有而已，拉法羅。）

在他還沒能來得及環伺周遭其餘成員之前，(>>0 >>@0)光線毫不留情地被奪去，奪去作為勢盛宏大的解說序幕。他那食人森林似的綠色眼睛瞳孔暈散。

──……。

「 Vaffanculo　 肏他媽的 　 ……」
幾乎接近無理、莫名其妙的請求。當奇怪生物的解說告終(>>@1)，拉法羅不免蹙起眉間，且低聲啐了個雄強有力的不雅義語詞彙。

「你怎麼看？法比。」
男人回過頭去，問起同行者見解。並以眼角餘光掃過廳內的其餘人等。果不其然沒有熟悉的面孔，但亙古不變的某種氣場卻還是透過錯置靈魂的外殼，隱隱約約地被現在這個 拉法羅 所察覺。

「如果，我是指……如果，原來的我們並沒有被換上其他靈魂、就此暈厥或單純碰上某種外星人實驗。」
他斟酌著含蓄的詞彙，卻發現再也沒有什麼好說。

「而是意外 死去 了呢？」

>>19

「我最後的印象可是在第五大道上，」紙醉金迷、五光十色，這條購物大街誘人卻危險，對金錢和生命而言皆是。「然後準備開車去法庭接你。」猛爆性疾病、交通意外、他殺……相較之下，任何可知的、不可知的死因皆有可能被拉法羅驗證。

「但假定事實真是如此……」
若果愛情是死亡唯一無法奪走，那為什麼心臟卻還是會感受到被撕裂般的痛楚呢？「我會很自責的，法比。」拉法羅看起來並不脆弱，實際上他卻已經在佯裝堅強。此刻隱隱帶著南美口音的字句微顫：

「畢竟，我可是你的 醫生 戀人 啊。」
男人不願在公眾公開的場合歇斯底里，或宣洩半分情緒。只是令句尾疲弱，宛輕塵細草的一般氣若游絲。卻在趨近於零的時候熱烈的燒起，遂朗聲道：

「而且如果我們都有個萬一，那小公主該怎麼辦！我可是連她成年禮上的蛋糕裝飾都規畫好了！」拉法羅急躁地來回踱步。

「要在哪裡舉辦派對、不准哪幾個Porco 畜生 小鬼來……」
是笨蛋爸爸呢，拉法羅。

>>29

「很久以前？我、我不明白……」
他以為的救世主是帶來毀滅者，疑問是更多疑問的碎形。
冷靜過後的大腦仍無法思考，邏輯找不到出口，發怒或吆喝或許得以宣洩。但只要眼前的人還是 法布里奇奧 ，無論現在、過去抑或未來，拉法羅都會竭力保持冷靜。

「我所知道的 大戰 結束了約莫十多年。」
即便摸不透前因後果，男人噙著千頃森林的一對新綠瞳眸，彷彿要看穿靈魂般的凝視著對方。

「1914年七月十二日。清晨，塞拉耶佛鳴響了第一槍，此後整個歐陸便隨之起舞。1918年十一月，鮮紅似血的革命為火季畫下句點。」

「但只要還有人類的一天，戰爭便不會結束……」
有人葬在滿天的火季之中，也有人自以為是的，去洗滌那帶釘痕的槍傷、去贖那背負十字的罪。

「戰爭永遠不變，法比。」
回憶彷彿一頁褪色的聖經，在羊皮紙上化為沙漠，拂去風沙、時辰。每逢黃昏時分，落日只會令他想起潑血的詛咒，栽種在書頁的字裡行間。像朵玫瑰的鬼魂。

>>36

「我知道……」他的話音似繃緊的琴弦微顫，猶無花果葉尖的一枚晨露，待朝陽升起，便會蒸發。

「我知道義大利的法西斯黨對阿比西尼亞的虎視眈眈。第二次義阿戰爭迫在眉梢……」拉法羅朗聲，聽上去似演說之宏亮果決，那雙新綠如茵的眼裏卻帶著顯見的疲倦。

「還有，我們去看了《Mutiny on the Bounty 》　　叛艦喋血記　　 、我考了張美國駕照、我撞壞了你的Bentley，我聽說你要來美國而高興得睡不著覺，我、我……」男人以單手掩去半邊臉面，深吸口氣。

1939年，多麼遙不可及卻唾手可得的數字？然而，時間流動具有不可逆的單向性。對於被困在過去的人來說，未來多麼無法想像？永恆僅是虛懸的冠冕，唯逝去的歲月，作不可視見之黑。

有種彷彿墜入絕望深淵的虛浮感。

「吶、法比，」然後男人再也沒有什麼好說，只是輕淺的提問：「你是 我的 法比麼？」

在這個空間裏，天有九重，世界之外亦有世界。來自馬爾提斯身上的古神說了，低喃著無端褻瀆的智識。可即便那超越人類的理解，卻仍不及自己所面對的 事實 來得殘酷。

>>44

「我也曾和你叨叨絮絮了好幾個月，關於Hawaii是個多棒的地方吧。」赤道以北、靈魂的南方。熱帶國度的艷陽如火如酒，抑是比火還烈酒更濃的愁緒，自心臟之中，肋骨之底，支離破碎的流淚。

不過拉法羅旋即意識到：在更遙不可及的未來、命途多舛的崎嶇後路中。他們始終攜手併肩同行，就算比一朵毒玫瑰更壞，縱然大地吞食白楊木結出的苦果……火季依然、戰爭永不改變。也未曾顛覆彼此相愛、相戀、相識的 事實 。

「哎，怪不得你對我的黃色笑話這麼沒反應。」
看來得再思考些新花樣了。就算靈魂錯置、年代悖謬，當拉法羅望向那雙漂亮的綠眼睛時，只想在對方睫畔落下一枚輕吻。

不過法布里奇奧身旁的俏麗女孩(>>45)卻無端打壞了這時刻。而拉法羅僅是回應一個釋然笑容。凝視著戀人的側臉時心想：

你是永恆的起點、是尼羅焚城的大火、是破曉最後一顆星子四周的黯光……你只有一個型態，我卻能戀上你映出的每個影子。

「但許多年後，我鐵定還是一樣愛你……」他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