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
惡夢！是惡夢！

「原來是……雪目小姐……呀……？」
男人覺得全身僵硬。

「啊——當然、可、可以啊……我怎麼會有……拒、拒絕的理由呢……？」勉強掛上的笑容活像是夜市賣的廉價面具。

>>4
他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迷人的顏色？」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著，像是無意間透露出腦中的思緒。「……黑色麼？」

「教授怎麼突然這麼說呢？」

>>5
瞄了一眼雪目，心想著她口中的做些什麼、到底是做些什麼——大概不是什麼好事吧。

>>10
「顏色，是為他人所見而存在的；我不了解、何謂迷人的顏色？」抬眼看向那蒼翠如蔭的眼神，面對對方貼近的舉動卻沒有一絲不安，只覺仿似漫步深林間受乘著微風的芬多精吹拂。

一般人絕對不熟悉的病理名詞，對於這個男人而言也只是流浪在印象的荒漠中，印在厚重教科書上的一介墨印。
實際上看到的會是什麼世界？他不知道。

讓人莫名放鬆的腔音，說出了那曖昧的詞；他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空氣中飄散著一種他沒感覺過的氣氛。

「我也欣賞教授的——沉穩內斂？」
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回應這個感覺。

>>13
他覺得……不、他看到這個空氣中充斥著不一樣的粒子，粒子上承載著的是、對方傳遞的未知意念。
接受？不接受？

「我……」
奇怪的浮躁感在男人心中升起，男人掛上善意的微笑迎對。

「我很樂意，馬歇爾教授。」
似有託付之意的『願意』二字，卻在咽間變成了客套的『樂意』；男人還尚未準備好接受僅隔咫尺間正在發生的化學反應。



「從哪邊聊起呢？」

>>15
對方那對如飄落山澗的一對綠闊葉、又如靜鑲晶鑽的一雙橄欖石的眼，離開鏡片的隔閡後更有靈氣了；男人還來不及多視上，沉如檀香的聲音已傳入耳際。

「飯店……？」一不小心好像哪條電路被觸動了，他本已不安定的雙眼睜了一瞬；他不知道這名喜愛植物的教授為何要這麼和他說話——為何要幾乎整個人貼上他側胸、朝著他那藏在深邃烏林下的耳邊輕語？

「我沒什麼高見呢。」
穂彦心裡更多的問號是——這算什麼話題啊？
他原本以為這位特別的教授應該會聊些關於植物、植物、或者植物的事。

「對我來說，有個能好好休息的地方，食物、設施不算太差就可以了。」
這是實話——到外地出診時住的飯店是講究休憩的。
也是謊言——和佳人相遊時訂的旅館要看重氣氛的。

男子似乎還不明白對方的真意。

>>17
穂彦默默覺得只要有這個女人在，他的身心永遠不會健康；當他這麼覺得的時候，他又默默慶幸這個女人的能力不是讀心探思之類的。

「原來是出、出去玩的意思嗎？聽起來不錯呀如果沒有妳更好——嘛、如果教授有閒，雪目小姐的工作有空檔，我的門診也不忙的話。」

「唔——」就算不知道是第幾次被抓住手臂了，穂彦還是會因為想起第一次被告白恐嚇的情境而小驚嚇。

>>19
他心想、能夠有機會認識一位學術界泰斗未嘗不是件好事，況且現在還有個令他又憐又懼的女人正抱著他的手臂，而教授耐聞的聲音彷彿有著平靜心情的療效。

「教授能有空真是太……好了。」
他沒有漏聽、每次聲波的浮動都真切地轉譯成了訊息。
穂彦覺得內心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這算……告白嗎……？

他聽過無數女學生的告白、女同事的告白、女老師的告白、女店員的告白、女患者的告白、女職員的告白、女路人的告白，就是沒遇過男人和他表示情意——而且是個比自己高了一截、有著股威嚴、氣質彬彬的學者。

「啊、我、我覺得受寵若驚……」
直接拒絕對方這樣殘忍的事，怎麼可能是身為對生命最關懷珍惜的醫者做得到的呢？

但是、明明對方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為什麼心跳會加速呢？看進對方深邃的靈魂之窗，為什麼感覺臉頰燥熱了起來呢？

>>20
「哎……哎、痛……」
男人還沒對對方的出櫃做出反應，就感覺一陣溫柔微濕的觸感印在臉上。

他一想到有什麼差錯就會被變成冰柱，就不敢看著雪目靠在自己身上的樣子；他甚至揪著自己的胸口，深怕混雜著震驚和恐懼的搏動被發現。

「……」
我可是個人啊，你們到底把我當作什麼了……

>>21
「哈……啊……」
他試著掙脫雪目的依偎挾持，然並卵。

「不……妳誤會了，雪目小姐。」
他輕搖了搖頭，不顧這個動作簡直是往那沉靜而友善的教授身後刺上一刀。
這個狀況比遇上無端控訴醫療疏失的客戶還棘手。

「和教授聊聊天，應該不會怎樣的吧？」

>>24
盤纏如青蛇的藤蔓忽然從對方身後竄出，試探性地勾觸如毒蛇吐出的死亡蛇信；穂彦抑著愈發上升的不安，左手撫一條伸向下頷的帶葉綠藤。

「教授、別這麼緊張，你的綠色朋友會受傷的。」一陣犀利的眼神、一響清脆的彈指，但綠藤沒有化作塵埃，卻在剎那、所有藤上都開滿了赤橘如焰的花——就像夜裡天空盛開的煙火那般燦爛。

「我、什麼都還沒說呢——」
他沒有想反抗，卻也沒有答應。
穂彦必須承認眼前他敬喚教授的男子，確實散發著股獨有的魅力。但是喜歡？他還沒有這麼覺得。

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看向還緊貼著自己的雪目，即使只有幾秒、他很確定面前這個似要綁架自己的高大男人有看見這個不起眼的動作。
他相信這個男人了解他的意思。



——他只是笑著。

>>25
>>27
「生態金字塔……高級消費者……」
他面前這個為愛而勇敢的男人、和這個為環境而狠的女人，空氣中因情緒加熱使粒子碰撞起的火花，穂彦盡是看在眼底。

「我說啊……嗯……」薄唇微啟，他感受到了不明的溫度攀升、也見到了愈發洶湧的藤條蠢動，但他深怕道出下文就不只是被燒成灰燼或被樹藤勒斃那麼簡單而已。

——所以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然後、在虛幻的火升起於三人間之際，他聽到了來自教授、獻給紅花的回應——那是和方才對方演講式的聲音不一樣的溫柔。

「回——噢不、教授，」穂彦暗自嘲著對方如神樹老朽木質部的反應，「我已經回覆您了啊。」他以為對方應該要知道他的笑代表著什麼。

「跟人告白結果說不在乎對方，這不對吧？」
他面上的微笑依舊，縱使身旁的溫度越加攀升。



「喜歡我？可以，那也請您——給我喜歡你的理由吧？」

>>29
「雪目小姐……」
被這位女性貼著身體宛如洗三溫暖，急遽的溫差讓男人不適應地顫震；他只能試著控制空氣中粒子的距離與其對抗，然而成效不如預期彰顯。

「我……我們是朋友吧？大地的朋友？」
穂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還沒有交第十三個女朋友的打算（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個恐怖份子），為了人身安全和對方可愛的臉龐也無法否認，只得拋出這麼模稜兩可的問句。

——總之、男人心底是不接受這個說法的。

「呃……」
冰冷讓他糾結的思緒更纏繞不清；同時被一位穩重的異國男教授告白又被一位聲線嬌柔的女恐怖份子挾持，這算哪門子的超越者笑話？

「我……還沒有說……喜歡他呀，雪目小姐？」
男子的笑容又多了一絲尷尬。

>>31
「教授——您又不對了。」
面對著那位植物學術界的權威，男人卻用著指導實習生一般的口吻、平緩地告訴對方他認為的道理。

男人搭上對方厚實的肩。
「你不需要體會我所體會、不需要見我所見，就如同我此生絕無法聽見花草樹木的悉窣低語；沒有人可以完全的理解另一個人。」

就像他近廿年前那段恍如昨日的感情，他永遠無法知道夢境般的意識強壓進腦的感覺是什麼？就像他始終掛念著的家中老母，他永遠無從明白為什麼有人看到破盤大出清就要衝動購物？

「唔——！」
不算瘦弱卻也稱不上魁梧的身軀一下子被擁去，讓男人亂了思緒。這不是個令人不舒服的感覺，相反地、那是片令人渴望沉沒的暖海。

儘管有股莫名的斥力，穂彦還是將雙臂伸向對方背後，給予這位為情焚著的教授同等的回應。

「應許這詞，對我而言還太沉重。」下頷輕點對方如巍峨山峰的肩頭，似是乾脆讓自己沉浸在其中。「我們可以試著遵循戀情的公式、直到解開最後的答案？」

>>36
隨著溫暖的東澳洋流漂淌，一不小心也是會撞上礁石的。

「上——咳、咳……上床？！」穂彦差點沒把早餐咳在對方棕色如木的絨布西裝上，好不容易嗆喉的感覺平緩了些，男人才又脫口：「你們澳洲人都這樣直接來的嗎？」

緊張情緒一直無法獲得緩解的男子試圖稍微讓自己和對方分開一點，不過被對方如巨榕紥根般這麼緊緊摟著、他根本無處可去。
「問……？」他的目光停留在教授身後的藤蔓，這樣近的距離可以同時感覺到兩人紊亂的心跳、和……

襯衫似乎快被撕裂的感覺。

>>35
「什麼？！」穂彦這才想起來，教授拉著自己往懷裡靠的時候，那名女子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捲入了兩個男人的世界。

「雪目小姐……」
俯首看向女子嬌嫩的小臉上掛著的串串晶瑩，縱然是個隨時能讓自己墮入煉獄或凍土的恐怖份子，渴望呵護每個女孩子的天性讓男人陷入掙扎。

他那對炯亮而多情的雙目瞬而視回馬歇爾，深刻若似要將對方的靈魂全部吸納為己有；片刻如永恆、男子輕輕啟唇回問。



「你想養嗎？」
所以你們到底把人家當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