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Oblivion-遺忘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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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上升的橋、上升的電子牆、上升的旗幟。 周邊的一切以一種疾速向上爬竄,加拉霍奈湛藍色的眼睛看著天空。
沒掉下來?在另一輛汽車也從身旁往上飛去時,他這麼想。還是反轉世界?青年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夢境以一種新形式劃破了雲之塚而來。 但連結了天與地的雨珠滴下,細線的指向與所有東西相反,他確實感受到地心引力依然存在。
壯麗的空中城市在離他不遠處展開了景色,他看見上頭生活著的人們,畢業後再沒聯絡的中學同學、稱讚他報告寫得好的教授、家附近社區的警衛伯伯,還有家人,還有伊修睿爾。
加拉霍奈忽然明白了。在那同時頂上的淺藍龜裂了深灰色的縫,他無法飛翔、在他眼裡天空總是那個距離,以至於他沒能發覺到自己正離它漸遠。
原來墜落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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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睜開藍色的眼睛。 二十年房間的天花板不帶任何驚喜的映入眼簾。驚喜,啊……說起來,昨天那件事勉強可以劃入這個詞範圍吧。 伊修睿爾說他是古妖精,他可以飛行、或甚讓他物飛行,而且他不會——
不會掉下來。
這大概會是加拉霍奈對於某個人事物最盛贊的評價。 在連天空和恆星都無法維持其姿態的世界,彗星從天際線跌進深淵、森林從地平線掉下迷宮,萬物不斷地向下失速,卻有誰穩穩地站在那兒。
青年一如以往的起床梳洗,將桌前的參考書收進背包,他發現那本封起的筆記本還躺在袋裏。昨天本想順道繞去古物堂,結果又忘了。加拉霍奈摸了摸鼻子(當然他只摸到口罩表面),默默希望今天在圖書館讀完書後能好好記得這件事。 當他收拾好背包,甫踏出腳步,腦中的思考突兀一滯。
不會墜落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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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加拉霍奈改變了主意,他沒有往圖書館去,而是尋了一處公園。他坐在鞦韆上,抵在地上的腳輕巧的施力讓鞦韆緩慢前後晃動。 周邊有稀落的孩童打鬧聲,而那些快活的聲音似是進不到加拉霍奈的耳裡,他的世界寧靜的緊。 不是錯覺。他確實在那一個恍神之間遺落了伊修睿爾這個名字。並非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如何唸起,表象總是比真正潰散的內裡含蓄多了。他遺失的不只是名字,記憶的悠遠長河瞬時斷裂了一道口子,伊修睿爾的身影消失其中。 手臂勾著鞦韆的細繩,加拉霍奈攤開了手掌。那是這雙手怎樣也抓不住的東西,模糊一個人的笑臉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是古妖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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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完全墜落之前,他的聲音還能留下什麼?
我得了古妖精病。
加拉霍奈按著手機的手頓了下。 一般來說,古妖精病患者會這麼肯定自己患病嗎?……答案該是否定的吧。但姊姊當初的情況他都還記得,他甚至寫了下來,他還有自覺——加拉霍奈若是染病,會成為第二個希薇亞。
喜歡了同一個人,再忘了同一個人。 這對伊修睿爾是很不公平的,他被迫承受了如此富有重量的感情,然後那些人把重量捨棄在他身上,輕飄飄地離開,徒留他一人。
抱歉。於是他輸入了那二字,突兀的沒有前因後果,一如他的發病毫無徵兆。 青年眨了下眼,反光的手機螢幕在藍色的瞳中留下空白方形。
你在家嗎?我現在可以去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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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修睿爾沒有回覆那則訊息,他走到尼克斯所在的軟墊上撫摸牠,尼克斯難得願意被服侍地翻了半圈,露出毛茸茸的肚子,脖子附近被搔弄時更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當牠睜開瞇著的金色眼睛,歪著頭疑惑怎麼看不到那個熟悉的人,沒幾秒後又抱著尾巴陷入睡眠。
伊修睿爾下了那棟高聳的建築物,在地面上等待,偶爾經過的住戶沒有任何人看他一眼,不被注目的時候,總令他想要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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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落的過程遠比結果可怕。碰到底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無所謂了;但在那之前,他將被浮空的懼怕給牢牢攫獲,會掉到哪?什麼時候會碰到底端? ——什麼時候會完全遺忘?
加拉霍奈輕踢著腳下的石子,或許他該慶幸自己發現的早,或許他得埋怨自己忘的快。記憶的蠶食空洞正以他無法控制的速度往那些他並不想失去的東西侵蝕過去。 不似姊姊當初極緩的遺忘;才不到一天,加拉霍奈已經忘了某些他們一起去過的地點。 他當然再也想不起來空洞之處原先是什麼,彷彿站在搖搖欲墜的邊緣,藍眸望著穴底,只能於事無補地嘆一句輕飄飄的啊,忘了。
當他走到那棟大樓下時,他也並未發現對方沒回覆。(事實上,發出訊息後他便動身了。) 大樓底下有個人站在那裡,像是在等著誰。加拉霍奈看了一眼,就像他平常總是不將目光放在陌生人身上那樣,僅僅是看見了、然後視線不曾駐足過地移開了。
他得去找░▓▒▓█▒,他還記得他住在…… 加拉霍奈突然停下腳步。
「……」腦袋裡閃滅的殘燈忽明忽暗,他按住太陽穴,一分鐘前還能準確叫出名字的那張臉就在方才沒於空洞,然後又漸漸清晰起來。
——伊修睿爾。 青年終於回過神,怔怔的看著剛才的那人。
「……對不起。我……有點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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