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子為名的機械巨獸在日不落國難得的晴空下轟隆作響，蒸氣奔騰，齒輪、金屬……若說這兒匯聚了所有維多利亞的夢想，也不為過。

宴會廳內金碧輝煌，水晶吊燈璀璨奪目，織工華貴的絨布地毯更襯托宴會賓主高尚品味。交付邀請函後，西裝筆挺的男人以得體且有禮的笑容望向遞來紙張的侍者(>>#1)，並自襯衫胸前口袋掏出不難看出其受妥善保養的鋼筆。

然而，他沒有按照上頭問題逐項填寫，卻是無視文字、瀟灑地在質感極好的羊皮紙上劃了個大大的 V。男人於繳還時向侍者附上慰勞之辭：

「辛苦你們了。」
從他操著一口凡爾賽般瑰麗腔調，並不難猜知此人非屬本地。至於是來自法國、抑或比利時？那就不是從這項情報可以想見的範疇了，不過——

既然已經知曉其 身　分Le danseur，又何必再費心揣摩這些呢？

>>15

記得沒錯的話是……店裡的常客罷。

「我從不放假。」
他自認並非什麼大人物，但依然樂意接受抬舉。願意？不願意？權看男人心情。不過縱使 梵生（或神秘點的 V？恭敬些的 法布爾先生？反正他並不在意這些虛幻飄渺的稱呼）早已富有得可以買下整座大笨鐘（或許他該感謝那幅畫的傳說），他仍舊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可以交朋友或賺進銀兩的機會。

「因為人生就是一場精采無比的假期，姑娘。」
男人俯視身旁少女，頷首以示回禮。

沒有精密儀器、更沒有特殊機關，他僅是自西裝暗袋取出一雙繡有錦花蕾絲的白淨棉布手套，在紅髮少女面前優雅而毫不拖泥帶水地戴上，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猶如一場精心策畫的表演。

梵生接著以修長指尖溫柔撫過鑲在匕首握柄上的那顆渾圓寶石。寶石瑩綠映於灰藍水色的凝視，他於難以察覺的一陣蹙眉後開口：

「這樣罷，我們先找個好位置坐下──或許來杯清涼的葡萄香檳……再讓我好好研究研究這迷人的小東西。」女士優先──他朝對方做出了個邀請的動作。

>>17

「承蒙抬舉。」
梵生當然再曉得幹他們這行的潛規則不過，化名、假身分從來都不是問題，他真正在意的向來只有價值與金錢；況且做為一介紳仕，淑女的請求自然應當遵從：

「噢、那可是多麼令人印象深刻的紅艷呀！倘若能成為那 花兒Amaryllis 所渴望、所企盼的晨光，絕對會是最奢侈的幸福吧。」未曾與 善良 或 守序 扯上關係的男人噙著濃厚內陸口音，隨自稱艾恩托莉的女子之後入座。

他並不在意對方穿著如何，此刻對品酒抑或評斷精品也著實沒有多少興趣。男人將鑲有寶石的物件擱置桌上，逕自啜了口香檳，然後自懷間掏出一枚做工精細的透鏡，仔細研究起耀金色刀背上的古老鑄文。

「……」
只見梵生尋思片刻，又取出一本繩裝麂皮筆記翻閱，邊盯著泛黃紙頁上密密麻麻的異國文字。忽然又理解了什麼似地提問：「隨意問問——妳認為這玩意上頭可以搭載怎樣的裝置呢、艾恩托莉小姐？」

>>22

「我瞭解了。」
男人倏地闔上筆記本。

「先判別物件真偽再加以定奪麼？聽來確有幾分道理。」
說到底，梵生畢竟只是個十足的商人、估價師，締造歷史的藝術家，有關那些蒸騰雲霧和嘎嘎作響機關的知識並非他專長。男人慢條斯理地將透鏡、攜帶型量尺、記事簿……等小道具收起，才向艾恩托莉侃侃道出評估結果：

「按照我粗略的推斷，它可能被製造於(11)¹⁰ⁿ¹⁵世紀。」
他以為棉布手套細緻布料所覆的指尖劃過稍嫌疏於保養、半金半銀的刀身，「這上頭刻寫的是一個 麥錫亞Miercna 地區的傳說……以古文撰成，還摻雜了許多當地方言。」接著越過固定刀柄與刀身的皮繩，撫上那引人注目的翠綠。

「至於這個——」
男人笑了，「也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祖母綠；切工還不錯，妳真走運。」他又向少女分析材質，然後雙手托起匕首、端莊地還給對方，並朗聲下了個總結：

「我不曉得這把年紀的古董於製作當初有沒有附加特殊機關，不過比起裝置，我想它更需要的會是好好保養一番。」

總算欣賞完來自邊境地區的古董，心情還不錯的梵生在正要脫下手套之時，聽見了一陣熟悉的說話聲(>>@12)。他禁不住回首一探究竟，果不其然……

「萊斯特……」
見著那名黑髮男人，他滿腹困惑地皺起眉頭，以相對流利的法文質疑道：「你怎麼會在這兒？我不是聘你顧店了嗎？」

>>@22

「下……下個禮拜？該死Merde……」
噢……這下可好，現在他的店該怎麼辦？老客戶的預約該怎麼辦？男人搔搔後腦，下意識地以母語啐了聲髒字——肯定是自己當初請對方幫忙時不小心說錯了日期，抑或搞錯了月份（他絲毫沒有想到或許是萊斯特的問題）。

……也罷，反正多想無益。再怎麼煩憂，男人也只得暫且將墨定事實拋諸腦後，朝他的兄弟聳了聳肩。

「沒辦法，見著你太驚訝，尾巴就跑出來了。」
他露出了個歡迎回歸該死的英語世界的表情，順道回答對方上一個問題：「你問錯人了——我只能和你這麼說。」也許你能變成全世界，但我永遠都會是那唯一能認出你的人。

>>@24

承認吧，多學種語言總會有奇用的。
彷彿坐擁整條塞納河的眼底總泛著某種不顯見的傲氣，一如那個當年自不落之日下盜走一襲焰火般炙熱浪漫的V。可對於萊斯特出自挑釁抑或純粹好奇的詢問，梵生則僅能百般無奈地辯駁：

「……你開玩笑麼Tu déconnes？她是我的客人。」
況且對他而言，艾恩托莉……或此刻名曰艾恩托莉的女子，顯然太年輕、太隨性、太……夠了、男人！快住腦——可不能再為了眼前繁瑣細碎的家務事繼續耽誤姑娘的青春與寶貴時間吶。遂轉回他親愛的顧客：

>>25

「真是抱歉。」
男人斂上雙目，起身，禮貌地為個人私事中斷談話致歉。至於和萊斯特的關係，他不打算解釋、也毋須解釋。

「倘若需要證明書或代售，在這趟旅程之後再來找我吧。」
不放假可不代表沒有原則。梵生對於少女藏匿物品彷若魔法的華麗技巧倒也見怪不怪，畢竟本質上依然算是同業——在泥沼裡打滾，他可沒少見識過高超騙術。

接著男人再次瞥向他的兄弟，以眼神提示對方——讓淑女先自我介紹可真失禮，萊斯特。

>>26
>>@29

對於艾恩托莉的預約，男人僅是回以笑容。

為了不打擾甫相見面的兩人，他悄悄退至桌邊，拾起冒汗的琉璃高腳杯，逕自端詳杯中那宛如充盈春晨中整座 杜 勒 麗 花 園Jardin des Tuileries 的恬淡暈黃。微細氣泡爭相向穹空奔騰，一如號稱乘載夢想的飛船亦將於不久後收起船錨。

無端提及自己名號的對話內容將梵生拉回現實。這男人先是倏地朝萊斯特露出了個『你敢就死定了』的表情，卻渾然不覺這似乎也屬於艾恩托莉口中"有趣"的一部分，爾後調侃起自己：

「哦──原來我在姑娘眼裏，是個一板一眼的傢伙麼？」
他挑起單側眉毛。

>>@35

見萊斯特步至自己身後，端坐矮沙發、手持玻璃酒盞的梵生對於自家兄弟想對自己做些什麼也算心裡有底。只是就連一向高明的俠客也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膽敢在公眾場合幹出這種事（即使只是個僅具視覺效果的借位）。

行走江湖，自然未曾少見過特殊癖好者。視客為衣食父母的商人自是沒有對這類人抱持什麼偏見，可此刻、適當的自我澄清依舊有其存在必要，他想。

「哼……」
他鎮定且從容地啜了口手中飲品，「與其說是驚喜 ，我倒覺得更似驚悚，兄弟Brother。」面上除該有的得體應對外不帶過於豐富的表情，雲淡風輕地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地。

反正只是逗姑娘開心的表演，晚點再和這 渾蛋Fumier 算帳。

>>@41

「你幾時看過我生氣了，萊斯特？」
方才意外成為某種餘興節目丑角的梵生起身，步至男人跟前，仗著高過對方約莫半顆頭的個子俯覽那張略帶歉意的臉龐。某些不著邊際的想法浮上腦海，而男人選擇將方才決定報復的想法暫且擱置──

「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好好享受罷。」
男人自腰間掏出一只保養得宜的金質懷錶，錶面刻有一只精緻的雄雉頭，上頭的羅馬數字全由小鑽晶鑲成。噢、倘若這兒有人對政商名流身上的精品瞭若指掌者，肯定會看出那懷錶原應屬一位豪門男主（可惜那傢伙前年死了，懶惰的法國警方也就結案了）。

時間尚足，在晚宴開始之前，他想先回房間一趟。
這麼想著的梵生於是在與萊斯特表明待會行程後，隨便攔住了個離自己最近的服務生，替自己、也順便替兄弟開口詢問房號及鑰匙云云。

>>@45

擅長金錢遊戲和與條子玩躲貓貓，可不代表能在撲克牌與骰盅之間得心應手。似乎被戳了痛點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反駁：

「……那個不算。」
也許還附上了幾個不盡文雅的法語字詞，也許僅是異國腔句末華麗的裝飾音（反正大多數拖著雨傘才敢出門的英國佬根本聽不懂），反正他不必在萊斯特面前玩上流社會仕紳那套。

自服務生手中接過兩間客房的鑰匙，梵生將屬於萊斯特的那只遞給對方，同時對那解釋成真心誠意抑或嘲諷（他寧可相信是前者）都說得通的關心給予答覆：

「累了？」
他從容，他輕笑。「確實……有那麼點兒。^or」然，能聽懂箇中涵義者，定能分別實情與幌子的差異吧。

>>@48

飛船偌大寬敞，但終究只是艘飛船。漫步於長廊的二人晃眼便行至二樓客房，兩列雕花精工細琢的門扉於通過樓梯轉角後氣派地展開，天花彩繪與暖色調絨布地毯交相挑逗視覺。

「你明知道我最不擅長這種事了。」
男人抱胸，無奈地看著以狡猾著稱的萊斯特拋接兩把幾乎生得一模一樣的鑰匙。這類遊戲最需要的便是觀察力，可打從一開始梵生即未注意兩者分別；再說，於惡名遠播各國貴族間的"大魔術師Menteur"面前談觀察力，未免太可笑。

迅雷不及掩耳，他一把抓住對方將要接下自空中墜落物品的左腕，並以另一隻手及時欄下那些本該摔得粉身碎骨的可憐金屬，兩把鍍金鑰匙皆漂亮得躺在男人覆高檔西裝布料的手臂上。

「兩把都是我的。」
好似幔有灰濛薄霧的水色雙瞳凝視向對方。

>>@52

「你還真好說話，萊斯特。」
莊家的妥協令梵生滿意地勾起笑容。他不客氣地以行動答覆對方的邀約，待萊斯特一同步入客房後，便隨手將門帶上。

>>@53

眼看邀請函上註明的時間將至，梵生索性結束私人對話，動身前往三樓宴會廳，準備見識見識那位避不露面的賓主到底想玩些什麼把戲。

在房內稍作休息的期間，男人換了套剪裁合宜的晚禮服。
袖扣、錶鏈……乃至領夾等精品配件，皆於衣著墨黑沉穩的低調中不起眼地展露奢華，以及——曾經的豐功偉業。

—

……或許還是早抵達了一些。
他隨興揀了個空位坐下，並向服務生點了一杯黑醋栗葡萄柚馬丁尼^sake。

>>@56

適當比例的琴酒與苦艾酒，加上苦精，並以少許糖漿增添水果香氣。冰鎮後置入冷凍過的雞尾酒杯，放入乾淨柚皮，最後附上一顆綠橄欖……冰沁、辛辣而順喉——成就一杯美好的餐前酒。

「還不錯。」
梵生上下打量了番萊斯特身上那件亮眼的白色西裝——挺適合他的，卻儼然和自己一襲黑禮服形成強烈對比。

「但似乎少了點兒什麼。」
太甜？太苦？抑或比例不對？或者不盡然是味覺層面的東西。他知道自家弟弟介意些什麼、堅持些什麼，不過還是將桌上一盞幾近透明澄澈的酒精飲料稍稍推往對面一些。

>>@59

「對，端上來就這樣了。」
馬丁尼不宜久置室溫。男人隻手橫過桌面，拾起倒三角形的高腳酒杯，再次就口啜飲，細品黑醋栗甜香與烈酒醇厚……以及萊斯特未能聽出話中讚美而露出的困惑表情。

「哎、說到酒……」
男人忽然話鋒一轉：「航程這麼多天，酒館老闆那邊沒問題麼？」雖然現在悠哉游哉坐在對方面前的傢伙，當初可是以酒保一個月份量的薪水聘用五天的看店工讀生。

即便一個目的未知的宴會不免令人心生質疑，但仍舊無可否認不具名莊主的用心準備，而他也總覺得自己有好一陣子沒和自家兄弟這麼愜意地把酒談天了。

>>@67

其實梵生於提出這問題的當下，並未想到酒館工作繁多、人手恐嫌不足的問題，而是怕萊斯特會因此丟失工作（倫敦可不缺為討頓溫飽拚命的人）。即便單單仰賴他那無名店舖的地下收入，要養活十個大男人都不成困難。

隨話題推演，男人才發覺除了把酒言歡，自己也似乎很久沒有探班性地光顧萊斯特任職的酒館了。

「哦——？看來我再不找時間過去晃晃，連那兒有哪些員工都要不知道了呢。」他挑起眉尖，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
「不過……我還以為酒家更需要的會是身材火辣、粧容美豔的姑娘？」可愛？這樣模糊的形容依然令人不曉得是哪種類型的呢。

至於方才一陣騷動，自那唯恐天下不知的開場白和部分週遭對話聽來，似乎是位道上名人粉墨登場了——看來自己確實沒有猜錯這場宴會的參與者組成。但目的就還有待商榷了、他想。

>>@76

「不、不不——可愛有可愛的優點，美艷有美艷的好。」
對於萊斯特過於跳躍的思考結論，男人向對方伸掌表示否定、並試圖解釋道。即使這兩種類型相較起來，他確實約略偏好後者一些，但畢竟天涯芳草各領風騷，這樣的分類實在太過粗淺且有失尊重。

英國佬說好奇心殺死一隻貓Curiosity killed the cat.，他想，他真不知道自家兄弟究竟對那揮灑碎玻璃式的登場起了什麼興趣。

「我對當粉絲可沒什麼興趣。」
男人說著，邊朝路過的服務生擺了擺手，請對方將酒水飲盡的空杯取走。「不過，倘若你想要份簽名，我是可以陪你。」他惡質地調侃道。

>>@81

「那你還去湊什麼熱鬧、萊斯特？」
真拿這個傢伙沒辦法——男人見對方自顧自地離開座位，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既然宴會尚未開始、手邊也沒什麼要緊事，他索性起身、跟了上去，活像是某種帶孩子出門郊遊的保母角色。

因為意外馬上就在眼前發生了。

>>@84

況且正好是個能別惹就最好別惹的 大傢伙Ouroboros。
你還真他媽的走運，萊斯特。

「……真是不好意思、閣下。」
未待當事者發話，跟在肇事者後頭的梵生便一把把惹事的萊斯特曳開。他面掛得體微笑，語氣不卑不亢，以帶濃厚歐陸腔調的字句替他眼睛不知長去那兒的自家兄弟賠不是。

「希望我冒失的朋友沒有壞了您赴宴的興致。」
他瞪了萊斯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