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在這世上想找到塊立足之處，誰不都是拚了老命在掙扎？」

釧動釵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羅倫斯駐足在廊下，掄起衣袖翹首以待。讓人聯想起調羹柄上的的花式底，那麼一種古典。但此間故事太多，夜色席來也捲上幻覺：這裡經過的是清末舉人，那裏是個短命文客……估計每個人都有話能說，卻只有他說話：

「我和這兒的老闆算是同鄉，久了人也熟了，這間飯館可是我看著他從違章建築一路做到今天的氣派。」
穿著中式旗袍的女侍領著二人走上頂樓包廂，中央正是一座桃梨木圓桌，門旁設著一個斗大的花囊，插著滿滿素雅的水晶白菊，牆上盡是各個名人法帖、水墨字畫。

吃飯是最適合見人的時刻，會面活動多半都和吃喝脫不了關係。入席後要不了半柱香的時間，一大桌子的菜便琳琅滿目地送上──粉蒸排骨蒸好了，香的香、軟的軟。南瓜化在粥裡，蒸飯的肉油浸實在茉莉香米上，茶泡開了，喝完再吃。

羅倫斯說，他們中國的神祇都很難親近，不是衣服穿得太多，就是吹鬍子瞪眼睛；龍合在柱子裡、騰不上天，只有青筋畢露。男人把飯菜吹涼後放入口裡仔細咀嚼，不知是在說些渾話還是真的倦了。

反正這國家裡誰都能來說上幾段，誰和誰見面都能談誰的事情。

「掙扎嗎……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夠掙扎。」

阿爾托斯只是笑了笑、啜了口金萱後續道：「這可真是……套句東方的話，算是拜把的交情嗎？這邊口味可真不錯。」似是決定加入口袋名單。

「話說回來，每每聽你說起家鄉的事，就彷彿跟你去了趟中國。」

阿爾托斯比起聊自己的事、更喜歡聽他人說故事，雖然這年代演藝圈華人臉孔並非少見，但像羅倫斯深耕演藝界多年的實是少有。阿爾托斯只是小嘗幾口，畢竟這個時間點並非他的用餐時間，況且還有些事情令他掛心。

「這麼久沒見了，就讓我姑且生分的問你一句，為什麼是以製作人的身份回來——應該說，怎麼會回來呢？」

「中國也就是這麼個樣子，什麼都有可能，在那兒什麼都無法令人訝異，標準提得太高，每個人都有一種追求刺激的虛無感。」
於是這經濟快速崛起的國家也就更空虛了。羅倫斯又提到：

他年輕時曾在墳墓旁租過房子，墓地附近一般都是傢俱店，很奇怪吧？因棺材用料實在、木質精美，拾出屍骨後只有下面爛了，身邊兩塊和棺蓋都特別好。他又笑說：

「據說許多棺蓋裡頭佈滿抓痕、某些拿去做成琵琶、古箏，這種琴的弦外之音應該不少；又或著做成床板，底下多睡一人。」
羅倫斯正想解釋自己的陰陽怪氣或許和這多少有關。他在飯菜酒席間充其量只是想找個人會面，否則自己就什麼都不吃。被問到這話題，男人也只是撩起垂落耳鬢間的一綹黑髮，朱紅色的唇將肉湯抿在紙巾上。

「這也沒什麼，阿爾。」好險沒永生，倒是有暫死。

「翅膀被剪了的鳥，飛不出鳥籠；魚一離水，就無法呼吸……這在我身上的道理是一樣的。」
只要熟悉，好或不好便沒有關係。所謂護短，並不是保護那短少的，是保護與自己有關的。

「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演員……」羅倫斯是這麼喜歡關著他的美麗鳥籠，不時打磨上亮。因為只要專注盯著其中一條鐵條，便不會發覺自己身在籠中。他垂下腦袋，濃墨稠黑的髮好似孔雀羽扇。

「謝謝你陪我吃飯，阿爾。」

「雖說空虛，但換個角度來說不也是做夢的能力嗎？」

阿爾托斯習慣將一件事情做不同角度的解讀，希望能透過不同的切入點獲得靈感。

「不過用棺木做成琴或床板倒是有些令人不敢置信……但人死後真的還能透過憑依著實物影響著後人嗎？」也並非不相信神鬼一說，在這塊人們總是覺得神秘、於是有了許多猜測的空間，充斥著美麗的假設與模糊的衝突。

「習慣嗎……這也是一種生存方式吧，身為副導，沒能阻止那事我……抱歉，提起你不願回憶的事，但我覺得還是欠你個道歉。」雖然事發當時他還在跟贊助商討價還價，接到導演電話匆匆趕回現場卻見——他不清楚趙是否仍活在那個時空、可自己仍依循時間向前走卻是不爭的事實。

誰讓他當下必須在劇組夥伴與責任間做出選擇呢？

就跟現在的他一樣。

「我想你的天職可能就是演員，只是……我可能沒資格說這話，若沒有辦法脫離上一個劇本的演員……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吧。」對於公事阿爾托斯說話直來直往，但在於私事別人總覺得他曖昧未明。

經過一段沉默，見羅倫斯略顯疲態，續道：「不會，倒是讓你想起這些事情……而我也只能說些於事無補的話。」

「沒想到這個時候，我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責任……可能我註定就是如此吧。」一語未盡，阿爾托斯拿起手提包與大衣起身，此刻的他不清楚自己是因為責任還是其他難以言喻的情感，才擔心著目前失去聯絡的某個人。

/*感謝交流，還有不好意思。

由於這樣形式的RP是第一次，若非羅倫斯先生所期盼只能在此獻上最深之歉意，另還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