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睜開眼睛，他溫柔的聲音，寵溺的吻彷彿不曾離去，他愣愣看著戀人與另一名少年雙雙趴伏在桌邊，碎冰已幾乎融卻。

「Puppy…？」不是說不可以隨便不見嗎？

－－吶吶、碧柔姊姊可不可以餵我，這樣百百會甘願一點……

「……嗚、」百日又聽見自己的聲音，那是在跟誰說話呢？

寧靜空氣中的腳步聲、人體最脆弱部位被扭轉的聲響、喀嚓、喀嚓、沒有鮮血落地、那人就這樣斷了氣息－－…。

－－兇手不是他、不是他喔，是▓▒▓的█▓░……

那是在跟誰說話呢？他按住自己脹痛起來的額頭，瞪著眼前的景象覺得呼吸困難－－然後他的動作停滯了。

他想起來那不是過往重複的惡夢，而是親眼所見的真實，那個夜晚他就在他身旁，而卻什麼都不能做。

不是呼吸困難，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沒有呼吸了。

那麼，他一直以來是在做什麼啊……

百日放下手，呆滯地瞧著自己的掌心，遲疑的順了順眼前古尚恆的髮，看似睡著的他面容安詳，毫無掙扎的痕跡，你一開始就知道嗎？好想問啊，可是，得不到答案。

等他再度張開眼睛，他是不是就會以笑容迎接他，一如往常地說沒事、有我在？

突然柔軟的溫度從腳邊蹭來，只見幼犬一臉無辜的張大眼睛望著他，從思緒中驚醒的百日環顧人影所剩無幾的餐廳，視線落到了表情始終不變的聶人爵身上，突然覺得一切都很可笑，然後他也真的笑了出來。

接著他伏下身去，親吻心愛之人的髮梢。

「……等我。」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喔！

百日盯著不遠處的聶人爵，察覺這一切的知覺彷彿幻鏡一般，他突然感覺輕鬆許多，這姓聶的本與他無冤仇，就這麼放手也無不可，不過……

凡事要有始有終嘛。

他從來不懂爺爺非要淌入這攤混水的原因，不懂他對於上位者的怒意，在他看來立場不同的兩方不過是大人間玩的遊戲、勾心鬥角玩得盡興。

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為了所謂的大局拋棄感情，即便走得是與世界相違背的道路也要貫徹，自己理想中的前景。

那樣的人眼中的光景是什麼呢？

求饒沒有用，他也不會。


看著桌邊幾碗碎冰，幾攤滑溜的水，百日把剩下的一碗甜品朝聶人爵的方向推了過去。

「這姓聶的人緣可真好。」本想給他個痛快，看來連悠哉吃冰的興致都要沒了，百日看著紫茉一副總算到手的愉悅，看著這光景淡淡笑了一聲，便走回古尚恆身邊。

也罷，讓他們慢慢地玩兒。

要怎樣才能對一個人有如此大的恨意？被剝奪了生命？被剝奪了與所愛見面的權利？

他原本想著能獨善其身的，所以選擇勸說，所以從頭到尾沒有碰到一碗冰。然而參與其中的每個人，便是這共同的業。

這世道的規則便是，當你不去傷害他人時就會被反咬，人吃人的世界。

他對自己的事一向不太上心，就連那日在酒店裡重新撞上的陌家小公子面前，他也沒罵上一句髒字，然要說他有無後悔去做之事，當然有的，可是，在新的輪迴面前，一切又顯得不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