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虛憂鬱、不善社交？你在說思考要把地精甩去哪裡時的表情嗎，那個皺眉的角度是挺憂鬱的……」笑著讓燭台掐對方的臉頰，喬治進門後偏偏頭示意弗雷先坐下。

「喔，奶油啤酒！」跑去存放飲料的位置，他拿了幾瓶奶油啤酒抱在懷裡，空出一手拿其他食物，「要不要來點糖漿餡餅？」

他本來不想談十九年間的事，假如弗雷覺得他不如以往熟悉了怎麼辦？假如這令弗雷難過了怎麼辦？

他實在太想裝作這十九年不存在，彷彿自己還是那個剛離開霍格華茲不久的人。可是擅自決定不談的自己，比起顧慮對方的感受，更多的不過是逃避而已。

「沒有甚麼該不該問的，只要你想知道，我就會說。要說的好多，嗯……先從家裡開始囉？」想了想，喬治覺得弗雷最想知道家中的情況。

「爸和媽重新開始了他們的蜜月旅行；派西──親愛的派西──他當魔法部長的欲望減退了，我想是因為妙麗在的關係；比爾最近回去埃及了，還帶著花兒；查理，呃，我想他正在考慮向魔法部提議開放人類跟龍的婚姻？」

「就跟之前說的那樣，榮恩跟妙麗結婚了，而我們的小金妮也如願以償將哈利拐回家啦。不得不說，金妮那邊比榮恩好多了，看著榮恩跟妙麗，有時候我覺得他們真的需要一點愛情魔藥……呃，總的來說，大家都過得很好。」

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們的。

「當然要。」
弗雷咧嘴笑道，接過飲料和餡餅。就好像他們還在霍格華茲時每每從廚房拿了許多食物的情景，總會止不了嘴饞的先吃上幾口。

「所以說吧，我進化的路線鐵定是憂鬱系美男子，例如喀浪，知道嗎……」香氣四溢的糖漿餡餅塞滿嘴巴，讓他得意洋洋地吹噓聽起來十分口齒不清。
才不是甚麼山怪。意外的很在意這點的弗雷。不過這句他還來不及說出口，喬治就開始說起家人的近況了，使他也安靜下來聽。

弗雷有種在聽故事的感覺，彷彿小時候聽媽的床邊故事那種一家人幸福和樂的圓滿童話，他不禁專心地瞇起眼睛。

「這些人怎麼老是這樣，好像都沒什麼新意嘛。」他笑了起來，尤其是聽到對方說榮恩妙麗需要愛情魔藥的時候，毫無同情心的嘲笑道，「小榮榮是怎麼搞的？他都忘了我們這些哥哥是怎麼風流倜儻、迷死霍格華茲眾女性的？」

「你知道嗎？喬治。」
他喝下一大口奶油啤酒，「我本來以為大家都改變了很多，但是沒有。好吧，我才不會說我覺得有點可惜呢，例如派西居然……喔，派西。」

弗雷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嘆息，眼珠一轉又迫不及待地用手肘頂了下雙生兄弟，露出平常那種愉快的笑容。
「而你呢，親愛的喬治，快點跟我說－我都快好奇死了。不管你變成甚麼樣子我都不會嘲笑你的，就算長滿皺紋肯定還是我最熟悉的喬治。啊，不過我想如果你有兒子，那孩子肯定會像他的弗雷叔叔一樣帥氣──」

「啊。」眨眨眼睛，喬治這才發現他剛才沒有提及自己的近況，向梅林發誓，他這次絕對不是故意的。

聽到弗雷說到弗雷，他的表情變得相當微妙。也許是不再顧慮的關係，他放鬆下來，反而有空間思考亂七八糟的事：一邊覺得那邊的生活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其實也不過幾天而已──一邊又不禁想，如果可以讓兩個弗雷見上一面，場面應該會很有趣。

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令他很想笑。灌下一大口奶油啤酒，也不管上唇沾滿泡沫，他試圖不讓自己表現得太莫名其妙。

「我當然很好啊，比那對需要愛情魔藥的夫婦好多啦。是我們太迷人了，小榮榮才會這麼可憐吧？各種意義上的。店裡很不錯，這個剛來的時候就說過了……對了，活米村的分店很受歡迎。」

「說回來，我們家是不是真的有先知血統？不然為甚麼你好像都知道了似的。兒子，呃，他還真叫弗雷耶。」

又埋頭喝了點奶油啤酒，他想，在兄弟面前說這個，果然還是很奇怪。

查覺到喬治的一點不自在，他正想揪著這點笑一下，卻聽到對方講得迅速異常的那句話，頓時張大嘴巴，餡餅差點掉下來。

「不會吧，喬治。」弗雷瞪大眼睛，笑容瞬間轉成有些詭異的弧度，「唉唷，看來我的姪兒肯定繼承我天才又英俊的優良基因。不過你這樣讓我好害羞──快點，再說一次。」

像一個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小鬼一般鬧著，他笑得很開心。

「我都不知道我們的字典裡有『害羞』這個詞，」依留埋頭在大杯子裡，喬治吐了幾個泡泡，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就是這樣啦……他叫弗雷。英俊聰明是真的，不過沒有特別像你耶，雖然大家都說像。」再相似也肯定不及他自己像就是。

忍不住越說越小聲，他又吐了幾個泡泡。

「喬治你……」
弗雷又忍不住大笑，「你這是要進化成金魚了嗎？」

他看著兄弟從來沒有過的難為情而感到驚訝，雖然很想繼續戳，但是他憑著僅存的一點良心，還是決定不要再鬧對方。
他已經得知最想要知道的事、得知他最親愛的家人們和喬治都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

「好啦，走啦。」弗雷率先站起身，抓了好多點心抱在懷中，笑嘻嘻地對兄弟眨眨眼，「不是說要把食物拿去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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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離開TT（抱緊喬治）

「金魚配山怪也挺不錯，」喬治笑著回應，「話說名字不一定代表像，不然你看，哈利家的阿不思‧賽佛勒斯長大後到底會變成甚麼東西啊……」

聽見弗雷的話，雖然他自己還沒有要回去的想法（確切點說，是想繼續留在這裡），但還是點點頭。

「好吧，」放下奶油啤酒，他跟著起身拿了一盤糖果，並隨手抓了把有特殊效果的糖加進去，「就看誰會中獎啦。」

說著拉開廚房門，朝眾人所在的大廳走去。

「哈利的兒子？阿不思‧賽佛勒斯？」
弗雷愣了下，他簡直想吐槽這些人取名字真是超級沒有創意。

循著他們方才走過的長廊，兄弟倆揣著滿懷的糖果餅乾，並肩卻無言的走著。或許是意識到近在眼前而令人窒息的分離就要來臨，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重的讓弗雷很不自在。他覺得自己都沒那個心思去想要怎麼讓大家毫無懸念的吃下他們的惡作劇糖，還有那些寫作奶油啤酒唸作愛情魔藥的東西。

如果能更自私一點的選擇，他當然也希望永遠和喬治待在一起。
例如剛剛坐在廚房裡無話不談、自在大笑的時光，也例如剛來到這裡時一起打魁地奇弄他人的時光，如果能再久一點就好了。

他們於是又不知不覺得走回了大廳。
弗雷瞪著大廳中的其他人出神，這時他居然沒有先行衝過去朝奈威丟幾顆糖，連他自己也感覺到不可思議。

他們終究是要道別的。

此刻他總算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句話的實感。

路途上一片沉默。看見弗雷罕有地出神，喬治當然知道對方在想甚麼──那個從一開始就擱在他們面前的問題。之前他們還能若無其事地玩鬧，但當時間漸漸減少，分別時刻近在眼前，積年累月的疲憊就有如洪水般湧襲而上。

戰後喬治覺得他一向的快樂世界正在朝另一極端發展，原因不僅僅在於弗雷──雖然他的兄弟的確是大部分原因──而是出於他自己。身邊的人也許可以漸漸淡忘悲傷，將之化為追憶與思念，但他不可以。

那種空虛永遠不會走到盡頭，因為弗雷是特別的，他從出生那天，又或許遠在出生之前，就知道這點。當他自己就是雙生兄弟存在過又死去了的、活生生的證據時，即使知道放下會使自己好受一點，他就是做不到。

假如他們沒有分開行動，會不會就不一樣？他們會不會一起面對死亡？或者兩人都會活下來？反覆問了許多年，他還是沒找到答案，直到幾天前來到這裡。

他似乎又得到一個機會，可以彌補遺憾、完成沒做到的事、與一直思念的死者相見，但如今在那可以預見的分離之前，他覺得有如窒息。

才短短幾天就得回去，而恐怕他往後的人生中，不會再有如此的機會。看著弗雷那張他原本可以看一輩子的臉，他察覺，他們共同的時間終究在二十歲時就已匆匆結束，只遺下潦草無比的結局，不會增加也不會減少。

這個事實令他好不甘心。

任由寂靜蔓延開去，喬治知道弗雷明白他想說的，就如他清楚對方所思所想。

不想離開啊。他無聲地說。

但面對最親愛的人，分別的時候最該說些甚麼，他好像沒有經驗。想說的東西好多，尤其他一直對自己的先行離開感到愧疚，但他覺得他的兄弟不會樂見他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在這裡的時光太過短暫，他甚至沒來的及彌補喬治的傷口，就馬上要離開了。對自己這個只餘留下靈魂的死者來說，道別之後他的時間也將在洪流之中停止，他沒有關係。可是對雙胞胎的另一位卻不是如此，喬治將會帶著這裡珍貴的記憶活下去。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離開。就這樣住在這個千年前的霍格華茲架空空間，與喬治一起──
這聽起來是多麼令人心動的事。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啊。弗雷心裡清楚明白，他知道喬治也是。
在他離開之後，喬治有他自己的人生要過。雖然他對自己從此變成對方回憶的其中一人而有些鬱悶，但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而且還是毫無意義的任性）

他希望喬治能擺脫那一年的陰影，就算一點點也好。
為此他有一件生前來不及做、而他現在做得到的事必須做。

弗雷抓著雙生兄弟的手，一臉苦思，想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那個啊，喬治。」
「我雖然先走了一步、雖然站在一個你無法到達的地方，但是我會等你來，在那一天來臨前我都會等你。」
弗雷說，用很認真的語氣和神情。

「我知道那會很久，可是沒有關係。我……就在那裏，啊，或許有跟這裡一樣的馬桶可以看見你。而且說不定等太久了，會在你來的時候朝你丟很多的屎炸彈──就算這樣你也不可以太早來，知道嗎？你要抱到曾曾曾曾……曾孫才准來見我，還要跟我說很多好玩的事。」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快樂些。

「然後，對，在那之後，就沒有人可以讓我們分開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他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他是不會掉下眼淚的。至少在這裡的最後，他們都要笑著離開。
弗雷眨眨眼，嘴角勾出笑容，張臂深深擁抱了他的兄弟。

「晚點見，喬治。」

這就是最後了。

聽著弗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不會擁有更多的時間。所有來不及說的事，現在不說，在接下來許多年都沒機會傳達給對方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會等我。

將頭埋在弗雷肩上，他又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自己要說甚麼。假如這是雙生兄弟所希望的，他會好好地做到，即使他其實他想很想就這樣跟弗雷待在一起，即使他實在不想回去，死者和生者的路還是分開的。

「放心吧，我怎麼會讓自己這麼容易死掉呢，我會一直活到大家都受不了的久，然後就來見你。你可不要走得太快啊，到時我追不上就糟糕了。」

「那時候，我們就真的有時間做一切現在沒能做到的事了，也許還能跟大家一起。不止是我，還有其他人，都不會再離開。」

「有這麼多時間，我們可以一起想很多很多的好點子，相信大家都會喜歡的……所以，就算我不在旁邊，你也要好好過，不然我會哭。」

抱緊了眼前的人，喬治想，他總不能一直拉著對方不放，弗雷也有他要走的路。他會回去的，等他的生命也到了盡頭，那時，他們就再不分開。

現在再久一些就好，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再多一點點就好。

「弗雷，這幾天能見到你，我啊，是真的很高興。」

「到時見了。」

抬頭看著那雙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他笑著說。

「我當然會很好，所以你也要過得很好很快樂。啊對了，記得幫我和家裡問好。」弗雷嘻嘻一笑，「到時會送每人一顆屎炸彈當見面禮喔。」

「你來之前我哪都不去。」
他也笑了出來，將額頭輕輕靠上對方的。

這些天我也很開心。他想，而這樣的情感不必說出口他曉得喬治也很明白。

「來放煙火吧，喬治。」
他空出的一手轉動魔杖，往大廳上空射出金紅色的煙火，小龍般的火花亂竄，勾出Weasley & Weasley的字樣。

一揮魔杖，喬治將色彩繽紛的小型煙火發送到大廳每個角落，點燃有些冷清的空氣，然後把一條燃燒著的金紅色火龍送上去，讓牠圍繞Weasley & Weasley盤旋飛行。

絢爛火花令他想起在離開霍格華茲，前去實現理想藍圖那日，他們將一整段走廊變成沼澤的情景。而如今很快他們又要離開這裡了，他想，以兩次相似的盛大方式寫下結尾，似乎也不壞。

「我會跟大家說你很好。」握緊對方的手，他應道，｢要不要給他們帶點禮物？比如說特殊樣式的煙火，回去我可以做出來……｣

「金魚與帥哥……的造型你覺得怎麼樣？」
弗雷愉快的提議。當然他知道給兄弟做出來會變成金魚山怪造型。

「很不錯，充滿魅力的設計，」喬治覺得這個提議相當有意思，｢我們可以做一個限定版，帥哥和山怪混搭之類的，例如把人變成三層樓高──｣